白桉蹲在花盆裡,發現原來人類並沒發現他。
他悄悄的睜開一條縫,看見了人類穿的那件黑色的毛衣。
人類和他捱得好近,他幾乎能夠聞到人類身上那股清香。
人類為什麼總是不高興呢?
明明人類看起來身高腿長,寬肩窄腰,很擅長捕獵的樣子,可是他的身上聞起來總有一股傷心的氣息,那是一種花果葉子掉落在土裡腐爛後的味道。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蘑菇尖尖一涼,好像有水漏下來了。
白桉愣了一下。
黃豆大小的淚珠順著蘑菇菌傘的頂端流下來,正好劃過白桉的整張臉。
淚珠掛在菌傘邊緣,搖晃了幾下後又滴落在泥土裡,砸下一個淺淺的坑。
白桉偷偷張嘴嘗了一下,鹹鹹的,十分苦澀。
人類又漏水了。
他不敢抬頭去觀察人類的表情,只能透過聲音來猜測人類正在做什麼。
人類漏水漏的好厲害……鹹澀的雨滴噼裡啪啦的落在他的頭頂上,澆的他都睜不開眼睛了。
人類今天沒有給它澆水,這個勉強也能湊合。
過了一會兒,白桉看見人類又重新坐回了桌子旁吃烤雞。
只是他現在眼睛通紅,鼻尖也紅紅的,雙眼還閃爍著淚花。
白桉不知道怎麼,忽然覺得心裡被刺了一下。
但是蘑菇沒有心髒,他尚且不能完全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感情。
他只意識到,人類每次心情不好就會漏水。
陳敘沉默著吃完了兩只半烤雞和一大海碗紫菜蛋花湯和一碗飯。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然後自顧自的將剩下的半隻烤雞放在冰箱裡,又把碗洗好。
他像個木偶,日子每天都像這樣無趣,一成不變,沒有什麼開心的,沒有什麼新鮮的,只有痛苦一往如舊。
而他像個揹著行李不斷前行的苦行僧,不論雪夜還是烈日,他都只能一直行走……
……
等到人類睡了,白桉又照舊去冰箱裡偷吃烤雞。
他頂著一顆三角形女巫帽子般的腦袋,四肢和軀幹細瘦無比,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髏架子。
他全身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從床頭櫃跑到冰箱,動作靈巧的從冰箱裡偷走了那剩下的半隻烤雞。
這次他學聰明瞭,他不僅細心的關了冰箱門,而且還用雙手舉著烤雞,沒有弄髒地板。
他將烤雞埋在花盆裡,然後又變回蘑菇,開始吸收起來。
土裡有人類漏的水,把他的烤雞都變苦了。
人類不要總是漏水。
人類不要總是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