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瑱回憶著什麼,片刻後,他恍然間想起很早之前,唐皎曾問過他,有關雙生蠱。那是苗疆的貢物,因太過邪乎,被擱置在皇家手中。
其蠱分二,曰相思子,鎖玲瓏。若持鎖玲瓏,便要被迫承擔持相思子之人的所有痛楚,即使一命換一命。邪物若非要找出什麼有用的地方,那便是能感知到持相思子之人的蹤跡,無論天涯海角。在過去,雙生蠱一直被苗疆那邊人用來活捉犯人。唐皎要它作甚...
“先皇活著,我拿不到。唯有聖上登基,方可。我需要的從不是莫名的信任,而是能擺平麻煩的權利,先皇忌憚我女子的身份,似乎並不肯。”
唐皎緩緩抽刀,流光周身散著淡淡寒意,祁瑱瞳孔驟然緊縮,見唐皎緩緩起身。
“入東廠,為打破女子不得為官的謬論,只是當初,並未想到以此結局告終。與聖上合作,為一對蠱蟲。眼下,兩件事我皆已做到,天下,再無旁事幹涉我去要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
“一個女人,你知道她。當初,你讓我證明我的野心,我做了此生最悔恨之事。如今,你認為我的野心如何?是否是你期待的?”
“瘋子...”
刀緩緩刺入祁瑱胸口,比一刀致命更痛,更難以承受,尤其是...眼前女人,是自己親手培養出的怪物...祁瑱面部猙獰,緊咬著牙不肯發出聲,似乎這成了他最後能保全尊嚴的方式。
“我的確是,你們說我是瘋子,這不要緊。”
唐皎似乎對折磨人一事樂此不疲,流光又緩緩抽離男人的身體,在祁瑱痛不欲生之時再度刺入,“只要她不覺得我是,便好。”
“她心疼我,不會疏遠我。既然衙門的廢物靠不住,我便種下蠱蟲,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她。”
“今後,她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了。”
流光猛地穿過祁瑱身體,他聽到唐皎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你死了,天下無人知我做過什麼,她就不會惡心我了。”
祁瑱的哀嚎響徹地牢,他被迫見證者自己的死亡。
唐皎取出帕子擦拭著流光,祁瑱眼皮愈發沉,他眼底湧著悔恨,為自己的決定。唐皎似是察覺到了他的不甘 ,隨手扔下手帕,任其跌落在地面。
“從她離開我的那一天,我就瘋了。即使沒有你的引薦,遲早有一天,我也會推翻這不公的昏庸政權。你不過是我路上的一顆墊腳石,不必覺得難過。我在,你勢必會死。”
男人的呼吸漸漸停歇,唐皎面無表情地轉身,在眾人的敬仰中走出牢獄,雪停了,新皇登基不過時間問題,唐皎通通不想理會了,她迫切的想見到一個女人,告訴她。
從今往後,我只為你而生。
孤寂的貨船飄蕩在湖面,阮清溥肩上披著狐裘,玉容平和,令周遭弟子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少宗主歷練的這些年鮮少歸家,如今歸來不僅武功謀略令人敬仰,容顏更是讓人移不開眼,她更像是一個門主和副門主所生的丫頭。飛無渡弟子被自己的念頭逗笑。
阮清溥站在帆下,望著平靜的湖面,內心思緒萬千。
阿孃和姑姑在一起了。老實講,阮清溥竟有些慶幸。過去,她認為普天之下,沒人能配得上阿孃,阮郅是第一個配不上阿孃的。唯有姑姑...她和阿孃相互扶持多年,原是這層關系。
想著,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難怪姑姑過去總是暗戳戳地提醒著自己,奈何自己壓根沒往那層想,如果不是阿孃,自己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看出她們的關系。
離別前,阿孃生平第一次主動抱了自己,阮清溥眷戀上官煙的氣息。過去,她焚檀香,試圖營造出上官煙在自己身側的假象,如今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她的心結,已經解開。她不再用檀香遮蓋住自己的氣息,她是飛無渡少宗主,是註定要讓江湖翻天覆地的存在。
莫名的熱流劃過心口,阮清溥在這一瞬想起了很多很多人,阿孃 ,姑姑,常年隱居在外的祖母,姜禾,血雨樓的丫頭,崔景弦,沈朝...太多太多人,想的眼眶微微濕熱,她被自己沒來由的情緒惹笑。
想到最後,唯獨有一個名字,第一個浮現,卻被她一次次壓下,到最後都不曾翻起。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就是她的選擇。
她是飛無渡少宗主,是血雨樓樓主,她的使命遠比她想的要多,她沒必要浪費時間,去設想一段沒有結局的關系。也沒有義務,去等一個隨時可能消失的女人。她不該委屈自己,她有太多的事佔據自己的生活。
唐皎的病想必已經好了,如此,便好。
睫羽輕顫,湖面被人打破它原有的平靜,不容反應,阮清溥依照本能下達戒備命令。
船帆落著飛無渡徽印,飛無渡弟子們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願自尋死路。商船四周的機關被啟動,炮口緩緩露出真容,阮清溥沉著地應對著意外。
待第一枚火藥彌漫在天際,最終打在商船之上,阮清溥向著迷霧後隱隱現身的戰船望去,那是——上官家!
貨船劇烈晃動,阮清溥穩著身形,飛無渡弟子沉著應戰,四方炮火擾亂寂靜之冬。阮清溥蹙眉,隱隱發覺問題所在——上官家用的是官家規格。
龍嘯閣...
眉宇浮現煞氣,阮清溥向後輕閃,明白上官家不會在意這勞什子貨物。他們真正看重的,是自己的命。痴心妄想之徒,誤以為自己死了,就能佔了飛無渡不成?
幾個回合下來,貨船不堪重負,阮清溥擰眉,藉著內力將聲音送去對面。
“上官策!犯我飛無渡,你可清楚是什麼下場!”
“當然清楚!你死!姨母自當立我為新一代少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