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記憶佔據了過去,還是種種情緒,依附在記憶上,煩人地掃不開。無聊的問題,唯一的意義是告訴自己過去的確存在,快樂與否,有一件事不假——愛對於唐皎來說太輕了。
她有太多需要完成的使命,需要入東廠,需要打破女子不得為官的謬論,需要斬盡天下奸邪之人,需要...引自己入網,萬劫不複。
或許自己不該懷疑她對自己的愛,這太傻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她一次次的試探,試探自己會不會離開她,都足矣說明,在數萬人中,自己於她而言,總歸是特殊的。
但愛對於她來說太輕了,比起她的夙願,她的野心,愛是可以舍棄的物品。依附在愛上的自己,也是可以犧牲的人。
讓人生厭的酸澀又湧入心頭,阮清溥步伐越來越虛浮。她想起小時候和上官策切磋,他輸給了自己,又暗算自己,姑姑不顧兩家情面為自己出氣。又想到祖母,最喜歡和自己講關於江湖的故事,江湖多大,讓一隻貪玩的鳥兒不知疲憊。還有阿孃,將一首曲子埋進自己的夢中。
幼時發生的一切是印記,唯一清晰的線索——曾經的自己鮮少受委屈。縱使阿孃待自己冷淡,她從不苛刻自己,也不強求自己,她讓自己無所顧慮的走自己想走的路。
無憂無慮的鳥兒從江湖飛向官家,認識了一個女人。女人皎皎似月,幹淨地讓人懷疑她究竟有沒有私慾。飛蛾撲火之事太荒誕,年幼的阮清溥嗤之以鼻,而今呢?自己與唐皎,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飛蛾撲火。
是否是虎骨酒,灼燒著自己的思緒,讓它們越來越混亂。到最後,腿一軟,摔在新落的雪上,淚湧出,這些日子的偽裝被拆穿。
互不相欠,相忘於江湖...
多可笑...過去戴面具戴久了,以為自己是月清瑤。如今一遍遍說著自己不愛她了,瞞過了所有人,險些,也瞞過了自己。
阮清溥喘著氣,掙紮著從雪地上爬起,在闔家團圓的日子,想的,竟然是唐皎失去至親,除夕夜該怎麼度過呢,她會不會難過...胡亂擦著臉上的水,卻怎麼也擦不幹淨,阮清溥自暴自棄地停下了動作,任由淚肆意落下。
女人一雙瑞鳳眼哭得泛紅,她緊捂著心口,試圖緩解窒息的痛意。
唐皎,你混蛋...
如果有一天,眼淚比快樂多,除了放手,還能作何?
低沉的喘.息回蕩在房內,帷幔被風輕微蕩起,燭光下,兩道人影纏綿在一起。
上官煙眼尾泛紅,難耐地吐出一句話,“不要過度幹預清溥的事...嗯...”
唇又被鎖住,密密匝匝的吻落在鎖骨,阮昭動情地呢喃,“阿煙...阿煙...”
有氣無力地掐著阮昭的脖頸,讓她被迫直視自己,上官煙嗔道:“下回不許在清溥面前亂說話...”
阮昭當然曉得上官煙說的是哪件事,無非是自己在飯桌上多貧了一句。可眼下自己和她在一起數十載,阮清溥都不知,自己當然要暗示些了。免得後面丫頭接受不了...
忽視著上官煙的“警告”,阮昭說著自己的初衷。
“阿煙,清清在官家受了欺負,心病難愈。”
“你殺了那個人,她會恨你。”
“我沒有讓雲舒殺她,只是試探了一番,她待清清究竟是什麼感情。聽雲舒說,她倒流了幾滴淚,也不知真假。清清遊歷的這些年,看人的眼光我著實不清楚。”
“阿昭。”
上官煙略帶疲憊,不知究竟是心累亦或是其他,“試探無用,無論清溥是否愛她,終歸是她們之間的事。多年前,我冷落於你,利用於你,你可恨我?”
“那不一樣。”
阮昭辯解著,心疼地撫著上官煙的臉,眸中星光點點,似只能裝得下眼前人,“我愛慕於你,比家族利益更早。當年你孤立無援,若不利用我,如何殺出一條路來?”
“我甘願你利用我。至於冷落,我知你不忍我受牽連,和那女人不同,她踩著清清半條命入了東廠...”
“那時,如果夜闌命人殺我,你作何感想?”
“娘才不會,阿孃最是疼你。”
上官煙無奈輕笑,“她們有她們的路,我能做的,只是護住清溥的安危,讓她有機會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事不可為。受過傷,還不願放棄,是她的選擇。放棄,也是她的選擇。”
“我對清溥多有虧欠,她來時,關乎一場我為自己鋪的路。當年,只有她,能令飛無渡長老卻步,讓我坐在門主之位上,為自己謀一條生路,無論她是否得知,我都不為自己辯解。”
“清清不會怪你,阿煙,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為自己,談何辛苦。清溥性子不像我,倒有幾分你的意思,也難怪是你帶大的,一樣的偏執,一樣的不顧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