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停著靈床,白布遮蓋著夜笙,六扇門捕快們擦拭著長刀,在看到自己的那刻全部停下手中動作。
刺眼的紅衣出現在自己眼前,聽聞四大門主一齊留在六扇門,只為逮捕自己。眼下,阮清溥只看到了三個人,唯一熟悉的面孔,是柳軾。
劍出鞘,靈床上的白布紛飛,遮住沖上前的捕快視線,血濺在白布之上,只聽到一聲哀嚎。阮清溥取出一早準備好的繩子,將夜笙背起,和自己捆綁在了一起。越來越多的人沖上前,阮清溥不願戀戰,卻也動了殺意。
夜笙冰涼的屍體貼在阮清溥背上,女人眼裡浮現著可怖的猩紅。劍起劍落,發洩似得殺著阻攔自己的鷹犬。
堂內,司徒沙喝著茶,隔著門看向院內發生的一切。除唐皎外的三大門主堵在門口與阮清溥廝殺,竟落了下風。阮清溥已殺紅了眼,絲毫感受不到身上的傷痕,不知疲倦地揮舞著劍。過去她的劍法講究中庸之道,並不以殺戮為目的。唯獨此次,殘月劍法成了殺人的利器。
“東廠還沒放人?”
司徒沙依舊不疾不徐地問著,他似乎並不擔心阮清溥能逃出去。身邊的捕快彎著腰回複者。
“掐著時間,唐門主已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司徒沙又抿著茶,不知想起了什麼,眼底多了幾分不耐煩,“確定將吳勇看住了?”
“自然!吳總捕今日不會出現。”
聽到確切的答複,司徒沙臉色緩和了幾分,繼續看著眼前的好戲。六扇門弱肉強食不缺草包,能否活下來,看他們究竟有沒有資格。
柳軾額頭出了一層薄汗,憑一己之力抗衡三大門主,方才還砍了吉休一條胳膊,這女人究竟什麼來頭,當真只是如外人所言擅輕功嗎?
眼見著敵不過眼前女人,長劍擦向自己脖頸,劍法快得令自己看不清。柳軾絕望地閉上了眼,劍懸在自己脖頸前不過兩寸,阮清溥沒有殺了他。
“月清瑤!”
遠遠,聽到有人喚著自己,阮清溥頓在原地。她的記憶重合於過去,月色下,唐皎遭人欺負,她打斷了那人的一條腿。唐皎說了什麼?唐皎說,她從不做自毀前程之事,和自己有瓜葛,會毀了她。
思緒被風吹得太遠,柳軾的刀刺向女人心口。阮清溥如夢初醒,向後閃去,不再戀戰。
女人踩著輕功上了屋簷,離別前,她撞上司徒沙戲謔的目光,一時警鈴大作。司徒沙為什麼不出手...
刺骨的風呼嘯在耳邊,阮清溥從不知,樑上燕可以快得聽到風的呼吸。她逃避著唯一能困住自己的人,不顧一切地從鷹犬中廝殺出一條生路。
霎時間,六扇門眾人若離弦之箭,向著同樣的方向追捕去。為首之人身著一襲紅衣,三千青絲迎風而舞,手握一把流光。柳軾眼底閃過一抹驚嘆與複雜。他一早就知,遲早有一天,唐皎的速度會超過自己,只是未曾想會來得這麼早。
冷,冷得意識迷離,幾經奔波,阮清溥怕自己倒下,比怕自己死去更甚。夜笙必須回到血雨樓,這是承諾。唐皎始終跟在自己身後,她離自己太近,近的不過三丈之遠。她又離自己太遠,遠到始終無法與自己並肩。
遠遠見城門,守衛雖不明所以,卻看到六扇門的服飾,他們欲要關城門。
不行...不行...阮清溥將舌尖咬出血,痛意襲來,她看著越來越窄的縫隙,絕望漸漸佔據著視線,阮清溥拼盡全力向前躍去。守衛持銳器殺來,阮清溥未躲,她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逃離。
一柄長劍從城門外飛來,帶來陣陣朔風,守衛動作一僵,滿是驚愕地看向心口的血窟。阮清溥拉向腰間繩索,雲裳一手接過夜笙,不做任何停留,殺出城門。容舟從守衛胸口抽出長劍,欲握住阮清溥的手,卻被女人藉著內力直推向城門外。
容舟的淚混進風中,灼化阮清溥生鏽的心。
城門徹底關閉,雪上落著幾朵血梅,在茫茫冬日煥發著異樣的美。流光殺向阮清溥,出乎所有人所料,紅衣女子松開手,追溯跌落在地,流光插入女人心口上方,只偏了不過三寸。
原來心破裂,有聲。
為什麼想送唐皎流光?阮清溥記得清楚。她不忍唐皎埋沒於六扇門,唐皎值得更好。她刀法老套,自己不惜與上官家撕破臉面贈她斬相思。她無趁手兵器,自己違背內心答應夜笙請求,只為將流光遞到她手中。
而今,唐皎握著流光,使出斬相思,斷了自己一切念想。
正邪殊途。
別浪費時間。
從不做自毀前程之事。
阮清溥苦澀一笑,遠在過去,一切早已註定。她可有一絲不忍,沒有...像在天香樓,她用自己做餌,只為殺了玄九。唐皎太清醒,太理智,為達目的誓不罷休,世間沒人能左右她。自己心悅她,因她的野心。
只是自己未料到,她的野心,會成為對準自己的利刃。
“唐皎...我不欠你了...”
刀抽離自己的身體,只留下無盡的寒意,冷得凍結自己四肢百骸,冷得冰封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天旋地轉中,女人閉上了眼。
毀了唐皎之事,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