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攸寧整日躺在床上，身上力氣全無，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這一整日也只喝上半碗的米粥，雙頰已經凹陷，眼中也無半分的神采，見者無不心疼。
白遠這幾日一直留在這邊，凡事都是親力親為，他眼睜睜的看著方攸寧一日比一日消瘦，心裡痛苦不已，等方攸寧睡過去，他再也撐不住了，一個堂堂男兒竟趴伏在床上哭的泣不成聲。
如果攸寧能好好起來，他寧願用他的命來換，他已經沒了婉晴，如今上天也要把攸寧給奪去嗎？！
霄雲站在房外裡面的聲音他聽的一清二楚，他鼻子一酸，抬起頭將眼中的淚生生逼了回去，一直到現在他都不相信，六子沒了。
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他就覺得可笑，怎麼會呢，方攸寧還好好的活著呢，六子怎麼可能就沒了可當他讀到信箋上最後一句時，就再也忍不住了，眼中的淚撲簌落下，渾身上下就跟沉入了冰窖一般。
重慶的夜裡也是熱的，濕熱，整個人身上都黏黏膩膩，霄雲轉身走到院子裡，在石座那兒坐下了，身後傳來了一陣木頭碰地的聲音，不用猜便知來人是誰，他眨了眨眼，用袖子把眼前的水霧給擦了去。
“這麼晚了霄雲副官還沒去休息嗎？”明哥拄著柺杖走到他身後，用手撐住了石桌慢慢坐到了石凳上。
霄雲笑了笑，啞聲道：“習慣了，不到淩晨一點兒睏意都沒有，本想去看看攸寧，碰巧白將也在，就不進去了，在這裡坐會想些事情也好。”
明哥笑著點了點頭，他伸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這樣也好，我這幾日也是睡不著，南方的天氣實在讓人有些受不了，霄雲副官是南方人？”
“嗯，我是廣州的，後來就是各地亂走了，在北方安定了幾年，這兜兜轉轉又來了南方，我還是可以適應這裡的，不算太難熬，你若是睡不著就吩咐下人去地窖裡拿些冰塊放到房間，這樣就好很多了。”霄雲說道。
“也好。”明哥說完這話，抬眼朝方攸寧的房間看了看，“霄雲副官，這攸寧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大夫們可是給了個什麼說法？”
霄雲聞言愣住了，他搖了搖頭，“白將把方圓百裡的名醫都請了一遍，都連連擺手，也不說病因，也不說到底有沒有救，他們都不敢醫，都怕自己治不好砸了自己招牌，也怕自己的腦袋搬家，畢竟白將可就這一個兒子。”
明哥嘆了一聲，久久無言，要是大當家的在這兒，攸寧八成就得不了這個病了。
次日，孟居來登門看望了，他進屋一瞧，一看床上這半死不活的人，頓時一拍大腿，嘴裡直嘆氣，白遠不禁皺眉，“你嘆什麼氣，難不成你看出什麼來了？”
孟居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他的手飛快的敲著桌子，他兩眼裡盡是無奈，過了好一會，他幽幽道：“白老弟啊，不要怪我這老頭子的嘴毒，我就實話跟你說，你這大兒子的陽壽已經盡了，他這……”他這一句話沒說完，白遠的臉就黑了，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嚇得孟居趕緊把嘴給閉上了。
“滾！”白遠發飆，直接把人給趕了出去，孟居這老頭也是心大，腳底抹油麻利的就滾了，他跟白遠的關繫好得很，說是生死之交也不為過，他孟居這輩子就賴上白遠了。
他也知道白遠這會說的話都是無心的，再說了，人家的寶貝兒子已經快沒了，自己嘴巴又沒個把門淨是說點實話，這下自然是觸著白遠的黴頭了，要是旁人白遠當即就得掏槍了。
孟居連蹦帶跳的從房裡出來了，一開門就跟手拄柺杖的明哥對上眼了，孟居將他上下打量一眼，心裡一個咯噔，他心道：這小子面相不錯，也是個好心腸，這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落得個不完整了。
明哥不認得他，但剛才孟居在房裡說的話他可是聽清了，他張嘴就問，“你怎麼說攸寧快不行了？”
孟居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小子怎麼什麼話都說，這讓白遠聽見了那還了得，他趕緊給這小子使了個眼神，明哥只得閉嘴，孟居揹著手走了幾步，一回身這小子就跟在自個身後，那表情也跟吃人似的。
走廊綠藤下邊，孟居老頭倚著欄杆幽幽嘆了一聲，淡淡道：“白遠是天上武將轉世，一生刀槍，戰果累累，他註定是一生孤寂，膝下注定無兒無女。”
明明是正午，太陽正毒的時候，明哥後背愣是出了一層的冷汗，他嘴唇一下就蒼白了，他顫著問，“那張家小姐肚子裡的那個……”
孟居嘆了一聲，臉上也是百般無奈，他背過身去，晃悠著腦袋朝前邊去了，“這世間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縱使有萬般能耐又能如何，到最後還不是化為黃土一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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