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大當家的就讓丁孫兒去收拾東西了，方攸寧在下邊要了一壺茶一碟果子，美滋滋的聽了半晌的小道訊息，回到樓上拍著桌子沖大當家的喊，“今兒不走了，後天那日本女人要跟白遠的副官比武，我要看！”
大當家的沒啥意見，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過年了，這回就讓方攸寧玩個盡興，等回到山上就算想下來，他也不帶他下來了，現在這尋陽城可不是以前的尋陽城了。
丁孫兒抱著一堆東西耷拉著個臉，有氣無力的埋怨，“小少爺您咋不早點說啊！我這都收拾完了……唉！”
今天的茶館裡熱鬧依舊，臺上的人兒揮著水袖，輕邁著蓮步，那一顰一笑，舉手抬眸都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
今天正中的座上坐著城裡兩位大人物，左邊是滿面春風得意的齊老闆，右邊是笑眯眯的唐老闆，兩人目不轉睛的盯著臺上那人，只不過說不出的話卻跟這戲子沒一點關系。
“聽聞唐老闆上午去煤礦了？”齊峻低頭將落到袍子上的花生殼子捏起放到桌上。
唐老闆幹笑一聲，不動聲色的斜睨他一眼，“派人去看了看，不管怎麼說，這煤礦都有唐某的一份，唐某既然決定跟日本人一起做這筆生意，那自然是要‘盡心盡力’了。”
齊峻笑了幾聲，指著那臺上的戲子連聲說了幾道，“好好好！”
唐老闆嘴角不經意的向下拉了些許，身子微微前傾，伸手喚來夥計，低聲吩咐了幾句，轉身對齊峻客氣笑了笑，“齊老闆，唐某今日還有約在身，就不打擾齊老闆看戲了，咱們有空再聚。”
齊峻頭也沒回，敷衍的應了兩聲，這要是擱以前，他肯定客客氣氣的把這姓唐的給送出門再回來聽戲，可現在不同了，那姓唐的現在在他眼裡還不如一枚棋子，只不過，暫時丟不得罷了，再過些時日，等日軍入關，到那時，這尋陽城內的生意還不都是他一人說了算，沒了白遠的尋陽城，就是一塊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齊峻微微眯著眼，手跟這鑼鼓打著節拍，心裡早已打好了小算盤，再賺上幾年，他就金盆洗手不幹了，到那時置辦個大宅子，買幾個唱曲兒的，再找幾個好看的小子……這日子美啊~
此時的茶館後院，幾個下人手裡捧著冒著熱氣的飯菜，大氣不敢出的站在月白院子外邊，兩個丫頭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鼻頭凍的通紅。
清風披著厚厚的外衫從前院過來，一見這些人心裡估摸著一準是屋子裡那位又撒潑了，不由快步上前，從丫頭手裡端過熱騰騰的烏雞湯，“都下去吧，回屋趕緊暖暖身子，可別凍壞了。”
小丫頭吸了吸鼻子，很是感動，眼巴巴的瞅著清風小聲囁嚅道：“清風先生您進去了可千萬別惹著月白先生了，月白先生他……他今天嚇人的很……”
清風點了點頭，推開院門走了進去，穿過石子鋪成的小路，繞過那三顆梅花樹，衣衫不小心碰到了樹枝，枝頭鮮紅的梅花隨著細雪飄飄灑灑落到了他肩上。
轉過轉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屋走廊的月白，清風放輕了步子，輕輕開口，“這都快天黑了，外邊涼，進屋暖暖身子吧，百合特地讓人燉了烏雞湯……”
月白雙眼無神痴痴的望著院子，不知過了多久，他失笑出聲，眼眶通紅，卻流不出半滴淚，“是啊，天涼了……再涼，也比不上我的心涼……”
清風不語，端著湯走進裡屋，若是以往月白一定大發脾氣了，這院子可是從未讓外人進來過，就連方攸寧和六子都不曾踏入過這裡。
月白的房間很大，是三間屋子打通的，西邊放著各式各樣的戲服，東邊是臥榻，正中放著一個桌子，牆上懸掛著幾幅山水畫，除此之外再無他物，這屋子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空、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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