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坤瑜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往後鑽,卻沒想到武老爺竟是叫住了自己,聲音裡透著一股怒氣。
“那個小子,你剛剛說可惜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沒聽到剛剛老夫說過不錯的麼!?你是不是覺得老夫說錯了啊!?”
關坤瑜硬著頭皮留了下來,想想之前那幫被罵成孫子的畫師們,又掃了眼武老爺那張黑臉,只覺得自己怎麼就那麼倒黴呢?剛剛他那聲“可惜”聲音非常小,也就身邊的錢之緒能聽清,旁邊其他人離得最近也有四五米,只能看見他張嘴,卻很難聽清他說什麼,卻沒想到這武老爺竟然是個順風耳!
錢之緒這下爽快了,看戲似的盯著關坤瑜,心道:
“這次看你還不死!?你要是不能說出個一二三來,那就是故意和武老爺唱反調,他怎麼會放過你!?雖然根本不可能,但若是你說出了一二三來,那就是讓武老爺下不來臺,一樣吃不了兜著走!果然只是個沒見識的軍戶,自作孽不可活啊!”
關坤瑜不卑不亢的先向武老爺和老太君行了個禮,然後又向列坐兩旁的其他人也一個不落的行了禮,這才開口。
“武老爺並沒有說錯,錢畫師這幅畫的確不錯,尤其是這嘴上一筆,更是出神入化,非天賦絕倫者畫不得。”
“呵,既然他這畫你也認為不錯,那你說可惜豈不是胡說八道!?”
“在諸位長輩面前小子又怎敢亂說,我說的這可惜也是不錯的。”
關坤瑜話一出口,院子裡的畫師們頓時嗡嗡一片,一個錢之緒的朋友立刻叫了起來。
“軍戶小子,你讀過書麼?知道自相矛盾是什麼意思麼?”
關坤瑜笑道:“自相矛盾?當然不矛盾。想必武老爺和諸位前輩應該都已經看出來了,不知接下來的話是由小子說呢,還是由武老爺說?”
武老爺擺了擺手:“的確,這畫確有問題。不過既然叫你出來,自然是由你來說。”
話音剛落,院中的畫師又嗡嗡了起來,沒想到竟是被關坤瑜給說對了。
待聲音安靜了些,關坤瑜才指著嘴上一筆說道:
“錢畫師這一筆功力是極好的,賞畫之人只需掃過一遍,眼中便除了那嘴以外再無他物。這一笑可謂傾國傾城,勾魂奪舍,如同皓月當空,光彩奪目!
只可惜,這一筆笑用錯了地方!
老太君乃是慈眉善目之人,笑起來氣度雍容中帶著慈祥,乃是慈笑,而錢畫師這一笑,笑中懷春,風情萬種,乃是豔笑!
再加上畫之中其他皆是平平,唯獨此笑鋒芒畢露,喧賓奪主,觀者只記其笑而忘其人,實乃畫像之大忌!
錢畫師雖然技法高超,但卻不明白畫像乃是畫人而非炫技,道一聲可惜不為過吧?”
關坤瑜的話說完,院中的畫師們便有很大一批恍然大悟。
錢之緒的畫的確很驚豔,尤其是那笑容,一入眼便炸暈了眾人,再加上畫師們都是流水看畫,每個人平均也只瞅了二十來秒,還沒清醒過來就沒得看了。水平低的本來就看不出什麼不妥,水平高的想要細究也沒機會了。
其實歸根究底之所以關坤瑜看出來了而其他人沒有看出來,原因只有一個——見識!
關坤瑜前世什麼好畫沒看過,真品沒見難道照片還見不著麼?錢之緒的畫最多也就讓他驚訝一下,然後便沒什麼了,他完全可以冷靜客觀的觀察判斷,如此一來自然便高了其他畫師一籌。
武老爺也是頗為驚訝,他原本以為關坤瑜小小年紀最多隻是憑直覺認為有問題,但沒想到他居然一下子便道破了天機,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能有如此的眼力,不錯!不錯!就憑你這眼力,給個頭名也當得!”
“不行!這一次乃是比試畫技又不是比試眼力,他區區一個軍戶窮小子,恐怕就連好點的筆墨都買不起,又談得上什麼畫技!他的畫若是亂花一起狗屁不通,得了頭名豈不是墮了武老爺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