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關家有什麼人這些事情最為瞭解的話那麼一定是二伯了,作為關家唯一一個讀書人,也只能是他。
可關坤瑜實在不想問他這些事情。二伯為人比較內向,頗為懼內,自己問他點什麼不用第二天一定會被二伯母知道,而如果二伯母知道自己問有關科舉的事,那麼用腳趾頭想關坤瑜也能想象得出她那鼻孔揚到天上去的嘲弄模樣。
“就你一個小呆呆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去科舉!?”
為這個事被二伯母嘲笑上大半年都不稀罕!
於是,這件事情便擱置了下來,關坤瑜也認定縱使和自己看到的資料有所出入,軍戶也定然要麼不能科舉,要麼就是受到歧視,科舉這條路不走也罷。
所以說關坤瑜認為自己作為一個軍戶,讀書的唯一作用便是提高一下逼格,對他來說那隻不過是個拜師的藉口罷了,他真正想要的是學畫!再說陳繼儒其實並不擅長科舉,他最拿手的是畫,跟他學不學畫反倒去學詩書,那不是本末倒置是什麼。
“師父。”關坤瑜抬起頭來,盯著陳繼儒說道,“我想學畫!”
一提起畫,陳繼儒倒是來了興趣,比起八股文章來,他本人也是更加喜歡作畫,之所以去考什麼秀才也不過是大勢所趨罷了。
“呵呵,筆都拿不穩還想要學畫?畫不好的。”
“可我真的想要畫畫啊!”關坤瑜一臉真誠的說道。
“你現在便是在學畫啊。”陳繼儒笑道,“所謂書畫一體,你現在練字便亦是在練畫。”
關坤瑜仍不放棄:“那就不能書畫一起練麼?光是寫字真的很無聊。”
這話是沒錯的,盡管是繁體字,可這麼多年關坤瑜早就適應了個七七八八,頂多也就是寫兩筆熟悉一下感覺的事,天天學字真的很無聊。
陳繼儒是一個堅定的文人畫主義者,什麼意思呢?簡單來說就是他認為畫應該是文人用以抒發情感的東西,畫中要帶有文人情趣,畫外要流露文人思想。既然如此,你想要畫文人畫,首先得是一個文人才行吧!
沒有點文藝範這麼急吼吼的就要學習畫技,這是什麼?這是妥妥的匠人畫道路啊!我堂堂陳繼儒的弟子,怎麼能學匠人畫這種失身份的玩意呢!?說出去不丟人麼!?
所以陳繼儒試圖拉關坤瑜一把,透過自己的淳淳教導讓關坤瑜明白一個道理——先文後畫,這才是坦蕩正途!
可是瞅瞅眼前這個才有自己一半高的小屁孩,陳繼儒覺得自己跟他講這些高逼格的東西人家恐怕不懂啊,於是便想了個法子。
“小呆呆,我知道你想要畫畫,這樣吧,你何時能把一本書一字不錯的念下來為師便應了你,如何?”
“不知是哪一本書?”
陳繼儒呵呵一笑:“這屋裡隨意哪本,你自己挑。”
反正《三字經》、《百家姓》都在另一間上課的屋裡,這裡面的書就沒有萬字以下的,陳繼儒打死都不信小呆呆能夠唸的出來。
關坤瑜當然不想放過這次機會,利索的摸起陳繼儒扣在床上的手抄書就唸。
“第七十八回,林太太鴛幃再戰;如意兒莖露獨嘗。
詞曰: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去來窗下笑來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含笑問狂夫,笑問歡情不減舊時麼?
話說西門慶陪大舅飲酒,至晚回家…………………………兩個也無閑話,走到裡間,脫衣解帶就嗶)起來。”
關坤瑜讀著讀著不下去了,書中主角乃是西門慶西門大官人,內容又明顯不是水滸,再加上字裡行間的那些嗶)嗶)情節……頓時覺得腹中天崩地裂,蕩氣回腸,九轉回環,左沖右突……最終,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話:
“你妹!《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