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人的反應有些不同,陳繼儒無論別人怎麼鬧騰,眼睛就一直沒有從畫紙上挪開過,越看眉頭就鎖的越緊,最後都快擰成一個疙瘩了。
旁邊一幫關家人都心情忐忑的盯著陳繼儒,他眉頭鎖緊一分關家人的臉色便變差一分,等眉頭絞在一起之後,關家人的心也都落到了谷底。
關老爺子低聲勸道:
“陳公子,不成便不成好了,小孩子麼。”
陳繼儒好似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問道:
“這是呆呆第一次作畫?”
“是,平日他光是發呆,怎麼拿毛筆還是瞅老二寫字瞅來的,不過他倒是經常拿著根碳條在木板上塗塗畫畫,不知道算不算。”
“那些自然不算,這提筆於紙上作畫……真的是第一次!?”
呆呆爹這時站出來證明:
“真是第一次,小孩子啥都不懂,第一次畫不好也是正常,秀才公若是瞧不上眼還是不教了吧,我家呆呆整天就是發呆,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
“竟然真的是第一次……真是……天才!神童!你們家坤瑜我教定了!”
“唉……不教便不教吧,我就說,呆呆肯定不是……嗯?陳公子,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們家坤瑜我教定了!”陳繼儒笑呵呵的重複道,“這小呆呆,真是個神童!你們關家真是好福氣啊!”
呆呆爹一臉火星撞地球的盯著陳繼儒,顫顫巍巍指著畫紙問道:
“陳公子,我們家呆呆真是神童?就憑這畫……”
橫看豎看,這就是尼瑪一小孩塗鴉啊!這水平就能算神童,那屯所裡面管錢糧的老汪平日裡隨手畫的那些豈不都能算是國手聖作!?
王公子也是一臉驚訝:“是啊,陳兄,這畫到底好在哪裡,能讓你如此評價?我雖然畫技遠不如你,可名家字畫也算是過目無數了,眼力還是有的,怎麼也沒瞧出來這畫好在何處啊?”
陳繼儒微微一笑,解釋道:
“你們看畫,只看到呆呆他用筆歪七扭八,圖案幼稚可笑,沒錯,這畫的確不堪入目!但我此次乃是收徒,卻不是尋畫,若是他一上來便能畫出佳作來,我還教他作甚?我讓呆呆作畫,不過是為了瞧一瞧他的資質而已。
若單論資質,第一次作畫的幼童能畫的如此便已是難得了。但這些只是表象,是畫之皮肉,而若是細細探究,看此畫的魂骨,隱隱卻別有一番味道……”
王公子不明所以,又湊上來仔細瞧了瞧,可無論怎麼瞧都沒瞧出哪裡好,索性退到一邊,等陳繼儒的解釋。
陳繼儒見沒人再看畫,便接著說道:
“這畫總讓我覺得很奇怪,若不是親眼看到呆呆作畫,我肯定以為是一個浸淫畫道幾十年的老畫師模仿幼童手筆所作。”
關坤瑜小臉一紅,心想大師就是大師,就算是青年時代的鮮肉大師也能一眼看穿真相。
王公子聽後再一次盯著畫作仔細品味了一番,最後還是搖頭。
“我實在瞧不出這畫魂骨有何特別,拋開幼稚的筆法不論,其他也和普通畫作無甚區別啊。”
陳繼儒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王兄你竟是也沒瞧出來,的確無甚區別,可這正是最大的區別!你看這瓶,這桌,一件件事物在畫上的位置大小是否尋常?畫之結構又是否尋常?若是換你來是不是也會如此來畫呢?”
“陳兄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王公子恍然大悟,也是哈哈大笑,看向關坤瑜的眼神也隨著熱烈起來。
見其他人仍是一頭霧水,陳繼儒接著解釋道:
“呆呆這畫雖然筆法幼稚,可畫面景物佈置卻又都暗合畫理,比例大小妥當,這對於我們來說似乎只是尋常普通,覺得畫便應是如此。但別忘了,呆呆乃是幼童,幼童怎麼會懂得如此合理安排景物?
你們也應該見過幼童之畫,要麼滿滿當當遍地塗鴉,要麼集中一起擁擠不堪,又或者散亂無序毫無規矩可言!而呆呆,年紀輕輕又是第一次作畫,便已然懂得安排景物,虛實得當,遠近相宜,實乃天賦異稟!
你們再看這瓶,小呆呆竟是知道畫出明暗來!我見過不少幼童畫畫,第一次作畫便知道畫明暗的,小呆呆還是第一人!
要我說來,畫技可以雕琢打磨,但這悟性卻是天生,呆呆這悟性,實乃百年一遇!”
一時間,眾人看向關坤瑜的目光都熱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