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熹扭過身去,笑著哼了聲。
馬車漸慢,車子的晃悠終於停了。
“到了,”林淵欲掀簾子先下車。予熹拉著她,“淵淵,說真的,你為什麼放那南泰的舞姬走?”
“你怎麼這麼在意她?”林淵失笑,哄道,“她真沒你漂亮,我覺得舞也沒你好。”
“我是說,你為什麼要幫她們?”
“為什麼不幫?”
“她們留下來,不是平步青雲嗎?”
“有情人不能眷屬,就算讓你一生富貴,又如何?”
“你是不是在勸我不要回北月嫁個不喜歡的人?”
“所以你不喜歡他。”
予熹想了想,“我跟你說個秘密。”
“你的事,我絕不跟第三人言。”
予熹定定地望著她,“我有喜歡的人。”
狹窄車廂裡投射的目光,林淵簡直無處可躲。
喜歡的人…會是嗎?不是的,不能是。首先這不對,其次行不通。這若不是林淵的誤會,只能是予熹的幻覺。但若她沒誤會,予熹也沒幻覺,那麼就是她林淵害了人。
林淵試探道,“那個人…在北月?”
“不在。”
“他知道嗎?你喜歡他。”
“我相信她知道的。”
“他能娶你嗎?”
“能。”
林淵一怔,予熹說,“我娶她也行,有什麼不能的。”
林淵失笑道,“又開玩笑,我怎麼會信你的。哎,下車!”
林淵掀開門簾,跳下來。車板旁早放好了小踏凳,車夫下人垂首等在一旁。予熹跟著她出來,站在車板上,高了林淵半身,柔目下垂,彷彿觀音勸善。“淵淵,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你會不顧一切跟她結成連理嗎?就像那舞姬和琴師。”
“她們沒有結成連理,她們也差點散了。”
“但你是林淵啊。”
“我很無能的,”林淵淡然一笑,“我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予熹輕咬著唇,“那是你不夠喜歡。”
林淵把手遞給她,溫柔道,“下來吧,小心點。”
中秋已過,皇帝的時疾時好時壞。六王爺的早朝上一日免三日,上的那一日也不過是跨過皇帝龍榻的門檻,做晨操似的彎腰拜一拜,問候他父皇。皇帝倚在床頭一排矮檀木屜櫃上,問六王爺時政,問完了罵一輪,就放他走了。
其實父皇身體挺好的啊,黃明宇心想,就是罵他的時候輕了些。那也未必跟中氣足與不足有關,畢竟父皇從前罵他,看他的眼神兇巴巴的;現在罵他,看他的眼神溫柔了很多,幾乎接近母妃罵他時的眼神了。這跟身體可沒什麼關系。
總而言之,六王爺悠哉悠哉,終日在王府,但他的正妻沈氏卻感覺他跟沒了影似的。黃明宇吃飯在書房,睡覺在書房,偶爾沈嫣見他匆匆而過,他總是跟著林瀲在來回工廠的路上。
是以這晚當阿堇燻好了床褥,幫著沈嫣解了發髻衣裳,烏發如瀑落在背上,身上只剩一套裡衣的時候,黃明宇遲遲疑疑地踏進了王妃的屋子,沈嫣下意識差點驚叫出來。還以為進了賊。
“明宇?”沈嫣驚魂未定,連忙過去迎接他。
“我…我今晚睡這裡。”黃明宇看向阿堇,“阿堇姐,煩你守夜。”守夜該是在床邊守的,黃明宇的眼神卻看向門口。
阿堇一怔回神,行了禮,慢騰騰拖著步子往外走,不斷瞥著沈嫣。奈何沈嫣呆立著,一時沒有反應。
她和明宇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但是進府半年了,現在想起“同睡”,想到的只有瀲瀲。沈嫣若有煩惱,煩的也只有該或不該和瀲瀲同睡,讓或不讓瀲瀲留下同睡。
她自己一個睡,或和瀲瀲睡。早已忘了第三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