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到皇上我陪著死,刺到自己我自個兒死,還是死我一個好了。”
皇上皺眉,“一開口就死不死的。”
瑜妃笑道,“對哦,今天老四大喜呢,呸呸~”
“玉和呢?不是來了你這嗎?”
“老六剛才來過,給她帶了個鐲子,可多小機關了。她愛得不得了,讓乳母帶著玩兒去了。”瑜妃摸摸他身上的龍袍,“皇上怎麼還到處閑逛?禮服都沒換。”
“來看看你,給老四討他瑜妃娘娘的禮,等一下就過去了。”
“跟你爺倆都沒關系,我早給四皇子妃送去了。那孩子,長得真標緻,比老六王妃都不為過。”瑜妃拍拍他,“皇上進去坐一下吧,我剪完這一枝進來。”
皇上放了手,卻沒走,一撫龍袍坐到瑜妃身後的石凳上,手肘撐著石桌,托住下巴望著她。旁邊的丫鬟捧上茶來,他接過抿了一口,把手上的茶碗轉著看,不是他和她暗暗收起的那對對杯。
他看著她剪完一枝花,剪子離了手,才緩緩道,“沒用的東西,整日就知道顧著這牆花。”聲音不高,淡淡的。
瑜妃愣了愣,回頭看他,“皇上?”
皇上一甩手,茶碗撞到花磚地上,哐當一聲,四分五裂,茶水濺飛一丈。
整個靈犀宮靜止了一瞬,瑜妃身邊的宮女率先撲通跪下,“皇上息怒!”整個院子頓時跪了一片,此起彼伏一陣,“皇上息怒!”
瑜妃跟著跪下,抬頭直視著他,“臣妾有罪。”臉上不見驚懼,只是不解。
皇上平靜道,“什麼罪?”
瑜妃想了想,“皇上教給臣妾,臣妾以後不敢了。”
這是她最喜歡聽的摺子戲裡,兩個好朋友間的第一次交心。她們從來看得起對方,就因為看得起,一個女孩子始終忌憚著另一個。是從這句示弱的臺詞開始,她們成了真正交心的朋友。
瑜妃剛懷上六皇子的時候對皇上說,看來自己得一輩子困在這了。是他把她拉到了這個交不到朋友的地方,他要做她的朋友,補償她。
皇上仍是沒什麼表情,看不出生氣,也看不出松動,只直直與她對望著,眼裡似有話。
瑜妃捏著袖子墊著手,額頭磕在手上,“皇上請明言降罪,臣妾絕不辯駁。”
“你也無可辯駁,寵得明宇快翻天了。”皇上冷聲道,“第一、他娶了先太傅的小姐,不好好對人家,寵妾滅妻,置尊卑倫常於何地?置朕與太傅的恩情於何地?”
瑜妃默默無語,老六冬苑的事,她都跟皇上提過的。寵妾滅妻,從何說起?皇上還笑話老六傻孩子……
皇上又道,“第二、今年到處有災情,別的王爺大臣都免租,明宇呢?只減了四成不到,因為要給愛妾過生辰!皇後還幫他圓,說他小。他還小?知道溺寵姬妾,不知道顧著百姓蒼生?”
瑜妃對著地磚咬著唇,那邊連冬苑都進不去,竟還能探出六王府的賬,也是厲害。
皇上罵道,“心慈手軟,慈母多敗兒。”
瑜妃直起身來,恭敬道,“皇上說的對,是老六胡鬧了。臣妾日後定好好管教六王府。”
他的寬厚手掌遞來給她。她一手搭了上去,順著他的力站起來,立在他身側垂著頭,“多謝皇上。”
皇上聲音沉沉,口吻還是和緩的,“都當王爺的人了,身邊還是這樣亂七八糟,心裡沒半點主意。你當孃的,給他收拾好了,別逼朕打他。”皇上站起來,拉起瑜妃的手捏了捏,轉身抬步就走。
瑜妃唯唯諾諾應下,行禮道,“恭送皇上~”聲音端得那叫一個有氣無力,像他劈頭照臉打過她一頓似的。他一甩龍袍,跨上了轎子,“回乾清宮吧。”
皇上一走,靈犀正殿門立刻關上。小宮女們哭喪著臉清掃院子,嚇得手都抖了,也不敢出聲問問旁邊的姐姐。從沒見過皇上這陣仗,六王爺怎麼這麼會給娘娘惹禍呀。
房裡的瑜妃捏著手帕,沉思半刻,對宮女招招手,湊在她臉旁輕聲說了幾句話。
宮女皺著眉,“可,這不白白傷了娘娘跟王妃的情誼嗎?”
瑜妃嗤笑一聲,“她若是能惱到我頭上,這樣的蠢人,王府也不必留著了。就像澤王爺那邊,養著個傀儡王妃才好,省心省事。”
宮女嘆氣道,“其實不過是王妃年輕性軟,怕得罪人。娘娘明日叫了王妃進來,教教她就是。”
瑜妃斜瞪著她,“我自己開口,再把刀柄往外遞?”宮女無言,瑜妃冷笑一聲,“年輕性軟?不要緊。等她為自己的軟摔一跤,就不軟了。”
宮女見她真動了氣,勸慰道,“其實細想想,這下來得正好,雖然煩惱了娘娘,但以後王府清淨了,娘娘也放心。”
瑜妃指尖點點宮女,“你親自去,別人我都不放心。”
宮女應下,細想了想,面上卻又露了難色。瑜妃瞄她一眼,“這麼點小事,怕了?”宮女嘆道,“也不是什麼事,不過二房那位…進王府前傷過腿,她父親打的。”
瑜妃輕皺起眉頭。宮女思忖一下,俯在瑜妃身側耳語幾句……“娘娘覺得這樣好不好?也夠傷的。”
瑜妃略一沉吟,點點頭,“就照你說的吧。若這還不成,那坤德殿可太會挑人了。”
養花還是在王妃屋裡好,最好還是開在王妃身邊的,暖的地方,花便香起來。阿嫣是個實打實的冰美人,得常年捂著——捂著炭手爐,捂著毛手套,都已經六月了,不想看著太過分,便捂著林瀲。瀲瀲的手總是又暖又軟,像個塞了棉花的錦布小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