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自己一個跟瀲姐過來啊?那不是很辛苦?昨天有吃飽嗎?我特別跟廚房說過,瀲姐房裡的人去拿什麼,一定要給的。”
海棠心下一暖,她說呢,這王府的廚房怎麼比林府的還好說話。昨天小青去廚房拿東西,簡直是明著搬的,流水宴似的拼了幾大拼盤回來。她們幾個全都吃飽了,還有剩,罩著蓋子藏在梳妝臺下。昨晚她們房是不能睡的,就算知道王爺不會來,也得等到天亮。後來小青半夜等無聊了,一個人把剩下的菜也吃得幹幹淨淨。春寒天氣,冷菜吃進肚子裡,後半夜一直鬧肚子,不然今早她也要來請安的。
海棠想,那看來王爺找她說話,只是想問問瀲小姐昨晚怎麼樣。早聽說瀲小姐和王爺感情甚篤,看來是真的。
海棠肩膀一下鬆了,柔聲道,“謝王爺關心,昨日我們房裡什麼都不缺,我們娘子也很好的。”大夫人房裡叫她們“二夫人”是抬舉她們,海棠自己可不敢叫瀲小姐做夫人。
“你們好就好,我知道你是很會照顧人的。”黃明宇沒看海棠,垂著眼睛,“唔那個,以後你們房需要什麼,你可以自己來找我說。”又連忙澄清道,“你、你別誤會,我不是那起子輕浮的人,我就是、就是想謝謝你,謝謝你之前照顧我們…反正我一直很想見到你。今日一見,覺得很是親切,你也別拿我當外人。”
海棠心下失笑,她何曾照顧過王爺,王爺怕是在謝她照顧瀲小姐吧?“王爺客氣了,其實從前奴婢力弱,做不了什麼。現在遇上王爺和王妃這樣和善的主人家,奴婢定會好好照顧我們娘子的。”
黃明宇笑道,“你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樣。也是,跟在瀲姐身邊的,總不能像我一樣。”她比他想象的要成熟圓滑得多,本來他還以為會是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呢。但那也不要緊,他知道她的一點不成熟的小喜好,他知道她喜歡吃炸的,從前每次買炸的,到他手上都剩不多;也喜歡吃甜的,就算是鹹的炸雞腿,上面也裹一層梅子糖霜。正好呢~他也喜歡吃甜的!
黃明宇快快地望了眼海棠,小聲道,“你這樣很好。”又補充,“我就覺得很好。”
海棠不知道自己好什麼,值得王爺的兩聲好。但想起沈小姐也為著她願意跟瀲小姐,說過她好。其實王爺這贊,真是謬贊,從前在林府她根本沒為瀲小姐做過什麼。因此也不覺得自己真被誇了,不卑不亢地禮貌頷首,輕輕道了句“多謝王爺。”
黃明宇輕咬著唇,從前總聽思凱說小青很活潑可愛,跟思凱有說有笑,像個孩子版的瀲姐。但怎麼感覺她對自己挺疏遠的呢,只因為他是王爺嗎?也許都怪思凱今天一早在外面套馬準備馬車,要不然有個熟人在,她可能也輕松開朗些。
長長一條錦衣隊伍在長廊下往前走,六王爺寶寶在後面委屈巴巴跟著,偶爾逗逗一株冰山海棠說兩句話。沈王妃姐姐拉著林瀲在前面走,從王府的東面走到西南面。
王府正中挖了個小湖,東西南三面都圍著長廊。湖南面是王府正堂,湖東面是王爺王妃的主院。從長廊望出去,隔著湖看到湖北面疏落的樹木幢幢,其間半隱著一兩個休息用的小亭子。
入目所見的房屋不多,下人們的院子應該隱在圍牆後。牆內像個姑蘇的小園林,粉牆黛瓦,清淡幽逸,絲毫不見盛京慣用的那些朱紅明黃翠綠,這樣低調內斂,看著倒不像個皇家的宅邸了。
沈嫣昨天進來的時候一直蒙著臉,今天一早出了自己屋門,看見什麼都是新的。一路拉著林瀲叫她看湖、看湖上的殘葉、看湖岸的棕灰枝椏剛抽出新的嫩芽,“瀲瀲,你看湖上的,那是水鴨嗎?還是鴛鴦?”
林瀲心不在焉地瞟了眼,“嗯,可能是吧。”
沈嫣瞄著林瀲的神色,沉思一下,想她可能是擔心昨晚偷溜過來自己房裡的事,因小聲道,“你別怕,明宇不知道的。我說房裡一直只有我,他也沒懷疑,只以為是自己做夢了。”六王爺彷彿比同年的孩子還要天真單純些,在沈嫣那兒睡了一晚,隔天起來就覺得一屋子都是親切的大姐姐,她說什麼信什麼。沈嫣笑道,“難怪你也喜歡他呢。”
林瀲跟著她拉起嘴角,笑容卻不及眼底,轉頭看了眼阿堇和青玉,欲言又止。青玉立刻微微側頭,餘光只見海棠和王爺跟在她們身後,餘下的丫鬟們都隔著一段距離。青玉壓低聲音,“二夫人有話放心說。”
林瀲感激地點點頭,在沈嫣耳邊道,“海棠昨晚跟我說,她摸到褥子面下縫了絲布,你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等沈嫣答,急著快快說,“白色的,就看…就看夫人是不是…就是用來驗你的。”
沈嫣眸子往林瀲身上一卷,眼簾垂下來,嘴角微微勾著。
林瀲見她不答話,更急了,“阿嫣,昨天晚上那樣,你們肯定沒時間。我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今天進宮去,千萬得好好說清楚。別去了娘娘們一問,你害羞不說話,人家還以為你心虛,無緣無故地落了個話柄。”
沈嫣終於望了眼林瀲,輕聲道,“那我要怎麼說?”
林瀲一時語塞,沉思半晌,“就說…就說你一定盡早好好侍奉王爺,回來再補嘛。就算…就算之後你們沒有,我也有辦法。其實宮裡只要幅紅帕子,能交代過去就行了。”
沈嫣忍著笑,“哦?你有什麼辦法?”
林瀲快快回頭瞥了阿堇和青玉一眼,壓低聲音,“阿嫣,你千萬別自己來。你如果需要有人幫你,也別叫阿堇姐她們。人家如果要查,肯定首先查她們。你找我,你別怕,就一下子就完事了,不痛的。”
沈嫣這下倒是愣住了,“你在說什麼?!”
阿嫣不能沒聽過這方法吧?林瀲抬起手,手指在自己臂上劃了一下,“輕輕割一下,滴幾滴就行,一點不痛的。你要就找我,查誰都查不到我身上,從沒有妾幫正妻這個的。他們真要查我就去廚房燙個疤,把切口燙沒了。打死我也絕對不說一個字,你放心。”
沈嫣反手要打林瀲,才想起她們在王府裡,四面八方都透著眼睛。只能改為狠狠怒瞪了林瀲一眼,“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一大清早,開口閉口死不死的,從來不拿自己的命當命!”說著一甩袖子,快走了兩步,林瀲連忙跟上,軟著聲音,“阿嫣、阿嫣,不是,這事緊急,咱們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沈嫣一下停了步,扭頭望著她,“我的關過了,那你的呢?你那兒也有一塊呢。你身上傷了,怎麼解釋?”林瀲眼神微縮了縮,沈嫣冷哼道,“還說幫我,淨會想這些爛招!”說完扭身就走。
林瀲不敢再說話,默默跟著。沈嫣走了幾步,壓著怒氣道,“你不用管我,曼霓昨天提醒過我的。我也問過了,你的那方帕子,以後是遞給我看的,不會再送進宮或給其他人。”林瀲一下停了步,沈嫣頭也沒轉,扯著她繼續走。
“阿嫣,那你那邊是已經處理好了嗎?”
沈嫣沒理她。林瀲拉拉她袖子,沒一會又拉了拉,纏人的語氣,“阿嫣…”沈嫣回頭,林瀲眼睛水靈靈地瞅著她,“你叫誰幫的,安全嗎?”
置之死地而後生,還有什麼比這更安全的?沈嫣鼻子哼了哼,沒說話,但也絲毫沒有著急害怕的樣子。
林瀲鬆了口氣,“那你沒事了?”
那倒不一定。沈嫣輕輕“嗯”了一聲,扯開話題,“所以你可要好好討好我,以後你的是我來檢查的了。”
“怎麼討好夫人呀?”林瀲放輕聲音,“我以後天天拿個硃砂筆,在那白絲布上面寫個‘夫人親啟,瀲瀲敬上’?”
“林瀲!你到底知不知個羞字怎麼寫?”
“知道呀,那要不改成‘瀲瀲羞羞敬上’?誒誒阿嫣,我開玩笑的,哎呀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