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待會下雨下雪,淋到小心要得風寒。”
……
句句都是人間煙火氣,就這樣灌了他們一耳朵。
而與此同時,這片巨大的陰影,終於完全擴張到了他們頭頂。
江晏仰頭而視,待看清來物後,身形晃了晃,無法自控地倒退了一步:
這哪裡是什麼陰雲或者夜色,分明是他們在懸水宮飛船上曾見到過的灰霧!
剛才離得遠,並不能看分明。
如今到了頭頂上,卻是能完全看到詳實的細節了:
中洲上空,擠滿了這種灰霧,一層又一層,幾乎是從他們頭頂向上空延伸了不知明的高度,層層疊加起來,才讓灰色沉澱成了這種近乎於黑色的濃重。
這些灰霧有大有小,形狀在擴張過程中變換著,又被旁邊的灰霧擠壓著,就扭曲成了各不相同的詭異。
有的是如嘔吐物般的一灘,有的如同肉瘤般腫脹,有的卻是千回百轉的一縷,如病魚腹中的蟲。
遮天蔽日。
它們所掠過的地方,正如之前在飛船上所見,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什麼都消失了。
在耳邊嘈雜的無數哭救聲中,江晏聽到了幾聲輕微的“嘠噠”聲。
他慢慢抬起手,撫上自己的下頜,感受著指腹下的瘋狂震顫。
也許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憤怒。
憑什麼。
他和寧時歷經千辛萬苦,才算解決了熱症,一切美好的生活,即將要開始。
憑什麼,大規模的灰霧偏偏要在這個時刻出現!
他和寧時,就差那麼一點,就可以安安穩穩過完一生了。
……
江晏放下手,慢慢咬緊了牙,直到牙根發脹。
於是那“嘠噠”聲終於消失了。
江晏去看寧時——盡管早就知道會有灰霧吞掉整個世界的這麼一天,但他從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
以至於他和寧時很多很多的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實施。
他們在世界毀滅中對視。
寧時自然也是知道,在整個中洲上方的灰霧是什麼東西的。
他臉上常掛著的笑消失了,只是愈發用力地拉著江晏的手。
江晏甚至感覺有些疼了,他低頭看去,寧時的指節都泛了白。
但他完全不想提醒對方,就在這微弱的疼痛中,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寧時就這樣握著他,輕聲說:“彤雲,我們要跑嗎?”
江晏點點頭。
雖然整個世界都在崩塌,但眾所周知,九尾狐跑起來的速度是很快的。
他從前在初試的宴席上逃脫,也在天山秘境前眾宗門的包圍中逃脫。
也許這次,他可以帶著寧時,從正在崩塌的世界中逃脫。
江晏便化形為狐,載著寧時,腳下踏起一段流火,奔著頭頂尚是明亮的天邊方向去了。
他跳出了小院圍牆,回頭看了一眼二人曾經居住過的街道。
街道盡頭的一座高閣,是本地的一處酒樓,因包子做得一絕而聞名。
而此時,高閣已經被灰霧碰到了屋簷,於是眨眼之間屋簷就消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