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這個世界裡的分魂,有一點點黑芝麻餡湯圓的感覺。
所以一時並分不清,寧時這幾句話,是真情實感的流露,還是為了說服自己而故作可憐。
但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令人,或者狐貍,無法拒絕的。
於是江晏只能看著寧時令人擺了一套全新的床具在全新的床上,而自己在午後或者夜晚,依然躺在寧時那裡。
至於另一張床,完全成了擺設。
……就如同此時,他躺在寧時旁邊,看著對面一床淺藍色的新錦被。
有竹苑外有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又能聽到細雪落下。
有春雷滾滾,百蟲爬出泥土。
接著是澎湃的驟雨降下,天地一片白茫茫。
如此四季更疊,鬥轉星移。
江晏體內湧動的妖力終於乖巧起來,他的狐耳與狐尾,已經完全可控。
至於修為,他已經是一隻金丹期的妖修了。
而這一年,寧時二十四歲了。
他已經漸漸習慣於多年來在懸水宮中不能自主使用靈力的日子。
八年前剛剛得知自己患有熱症的少年,陰鬱的心境緩和了許多。
——畢竟,他至少還活著。
他還是懸水宮的長公子,他有一隻只屬於他自己的小狐貍陪著他。
陪他溫書,陪他看寧希,再或者是陪他出去遊山玩水。
天地廣袤,溪流河床底隨便的一塊鵝卵石,都已經在世上存在了萬萬年。
他和小狐貍一同站在山巔,看山脈起伏,向四野蜿蜒。
他的小狐貍說,這裡曾經是一片海。
曾經有水淹沒山峰,形成無際的波瀾。
他們此時頭頂的月亮,照在過當年的海上。
寧時還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
他說:“我對這個世界而言,算不了什麼。我消失了以後,這裡的山峰還是山峰。”
“或許在很多年之後,又變成了海,但和我已經沒有關繫了。”
他的狐貍聽了,卻只靜靜看著他。
小狐貍的發絲隨著高處的風在烈烈鼓動,狐貍沉默了片刻,說:
“但是你閉上眼睛後,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看不見山川,看不見寧宮主他們……也看不見我。”
“你消失了,我們也會一起消失。”
寧時似乎明白了他想說什麼,又似乎不太明白。
他只是又抬手揉了一把小狐貍沒有狐耳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