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時向後錯了錯腳步,將身形隱藏在一棵粗大的無葉木下。
他感覺自己的手有點抖。
這對於一個元嬰期的修士而言,其實已經是非常失態的了。
寧時默默用左手壓住右手,試圖使用物理方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他知道,這很難。
恨意翻騰的同時,愛意在水底長流。
寧時想,自己每一次見到那個人,都是激動的。
他的情緒是一池靜水,只有那個人能攪得翻天覆地。
攪起的浪,有時是恨,有時是嫉妒,有時是親切和好奇。
但這次卻好像把所有的情緒摻在了一起,做了一個大雜燴。
寧時用力閉了閉眼睛,手掌翻動,那一張早已畫好,卻一直沒有機會使用的靈魂符紙就出現在了他手上。
自從魔界和江晏別過後,他回去越想越不對勁,本能地開啟連線見行符的影像,卻發現是一片漆黑。
完全不似從前見行符可以顯示江晏的行蹤。
寧時對此有兩個猜測,不知是因為上次被打架沖擊的餘波弄壞了,還是因為對方的修為也更高了,總之,那張見行符,算是徹底失效了。
他自然也不能隨心所欲,想看到對方就看到了。
這無疑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寧時著實焦慮了有段時間。
等他理智漸漸回籠,他已經呆在合江宗大門邊的樹林,看著裡面的人進進出出、人來人往了。
雖然知道江晏非有事不下山,但那天,寧時還是秉持著一種“來都來了”的想法,在外面坐了一天。
他自然是沒見到對方,還差點被宗門的守山長老發現了行蹤。
從那以後,他便換了一種方式。
勝意門已經很大了,合江宗又是一個大宗門,他如果想了解裡面某個能說得上來姓名的人的情況,並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在這些年裡,他漸漸知道了江晏成功成為了一名執事。
然後也知道了他的修為突破了金丹期,到了元嬰期。
而在最近,他得知了對方要來到雲山尋無葉木的訊息。
所以他和從前有意製造的每一次“偶遇”一樣,又提前出現在了這片山林中等待。
直到現在他面前的那片樹林,傳來了悉悉索索的響聲,寧時就知道了——
他和他所等待的人,又可以再次見面了。
鬱郁蔥蔥的樹林中,先出現的是一隻白皙的手。
那手修長而幹淨,只是在關節處略有凸起。
寧時知道,那是劍修常年握劍所導致的。
接著,那隻手後面的人影也從樹木的遮擋下站出來了。
寧時站在樹後,望過去。
依舊是熟悉的白衣,彷彿和從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寧時揉揉眼睛——不應該啊,成為執事後,衣服怎麼會和身為弟子時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