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一川身體已經逐漸康複,失憶的問題始終沒有好轉,於景瑭有些著急,帶他出國的問題不止一次地提出來,於一川態度則完全是無所謂,伊芬拉著葉苗請他幫忙,葉苗也無能為力:“哥哥他不記得我,在他眼裡我和別人沒有區別。”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明明說過一輩子在一起,明明說過永遠保護自己,明明說過沒有什麼比自己重要,到頭來,和其他人也沒什麼不同了。可是如果那個男人什麼都想起來了,他們該怎樣面對彼此,畢竟中間隔了太多的傷害與欺瞞。
段錚沒再來找過他,只發了簡訊:【你打算怎麼辦?】
葉苗握著手機想了一會,回道:【就現在這樣吧。】
段錚不一會又給他發:【如果那天我陪你一起死,結果會不會不同?】
葉苗盯著螢幕看了半天,簡短地回道:【你要幸福。】
然後他合上手機。
其實他從來沒想過別的可能。從十四歲那天見到於一川他就沒再想過別的可能。十七歲少年將他拉到懷裡,手繞過來摸著自己的腦後,聲音撲進耳朵,溫熱的鮮活的,從來不曾褪色。
那種感覺就是溫柔,沒有任何人再能給他的溫柔。
段錚也是很好的人,他能在那場火災中沒事就是自己最大的欣慰,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的恩情,這下子也算補償了一點,他不想欠他什麼,因為他無法回報。
段錚對自己也是真心的喜歡吧,如果他能早哥哥出現的話……誰知道呢,自己的人生早在十四歲時就已經填滿了,滿得裝不下任何人。
葉苗覺得有點想哭,他喜歡的人現在看他就像看其他人,他和別人沒什麼不同,沒有痕跡在他腦海裡留下來,不是愛不是恨不是喜歡不是討厭,就是空蕩蕩的了無痕跡,像這些年的時光從未存在過,這比不愛或者離棄更讓人心酸。
葉苗覺得自己開始理解喬子藍的感受。
“這是一年級的我,這是二年級的,這是升旗時的,這是和爸爸打雪仗時的……”於一川對著相簿反複地念著,像在強迫自己記憶,然後他感到門口有人。
“喬子藍。”他高興地叫出他的名字:“我沒認錯吧。”
“沒有。”喬子藍穿著長款的白色外套,領口袖口都有長長的銀白色的皮草鑲邊,他慢慢走過來:“你記得我了?”
“上次來過啊,”於一川站起身:“穿得好漂亮,白色很襯你。”
“是嗎?你以前很少誇我的,”喬子藍走近他:“真的漂亮嗎?你喜歡嗎?”
“嗯,”於一川點頭:“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對你做過很不好的事,請你原諒我,對了,我爸說我現在蠻有錢的,要不我賠你些錢吧?”
喬子藍愣了一下,他微微地笑起來:“我不要你的錢,如果我圖錢,比你有錢的人也很多啊。”
於一川做出一個不屑的表情:“富二代的錢有什麼好稀罕,我可是草根奮鬥上來的,而且我很年輕,比那些一天到晚想上漂亮小男孩的老頭子強多了,哼,電視上說我這種叫鑽石單身漢。”
“學得好快,”喬子藍慢慢靠到他胸口:“我也覺得你很好……”
“我做過對你很不好的事為什麼你還覺得我好?”於一川低下頭:“莫非你真的喜歡我?”
“我在見你之前,常聽葉苗說起你,他說你帥、聰明、待人好,他把你誇得太好了,好得讓我一直好奇,葉苗的哥哥是怎樣優秀的人,我那時就很羨慕葉苗了,他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哥哥,”喬子藍仰起頭望著男人的眼睛:“你相信嗎,我在見你之前就想見你了,我常想你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結果後來真的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他微笑了一下:“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樣呢……”
於一川也笑了笑:“是這樣的嗎?”
“是啊,如果沒有那件事我大概很快就會讓葉苗帶我再見你第二次、第三次……可是,我們之後過了好幾年才又見面,就是在酒吧你給我錢那次,我和上一次我們見面時變了很多很多,可你還是把我認出來了,我很高興,我當時心裡真的很高興……但我也明白你不會有什麼感覺的,葉苗那麼幹淨而我這麼,這麼……”喬子藍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盈盈地水光浮動:“如果是十五歲時的我,或許你還會多看我幾眼吧……”
於一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其實我本來和葉苗一樣幹淨的,但是一夜之間,什麼都毀了……”喬子藍握住於一川的手:“是被你……”
於一川睜大眼睛:“我做什麼了?”
“你……你連那件事都可以這樣輕松地忘記,那我來提醒你吧,”喬子藍將於一川的手按在自己腰上,他輕聲地如呢喃般地說:“我永遠忘不掉那個晚上,被人撕裂的痛楚,不,是被你……”
於一川驚得立刻就要抽回手指:“你在說什麼!我……我完全……”
喬子藍呵氣般地說道:“大腦不記得了,那麼身體呢?”
他握住於一川的手拉開自己外套的搭扣,白色皮草外套落在地上,他仍然還是少年的身體,纖細瘦弱,外套之下僅僅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那件襯衣顯然太大了,下緣蓋到大腿,而他小腿處穿著墨綠色的長靴,露出來的腿的肌膚比那白色的襯衣還要白得光潔耀眼。
“這是……”
“這件衣服是你從前披到我身上的,我一直當寶貝一樣儲存著,你還記得嗎?那時你拉著我的手把我拉到你懷裡,你保護了我,但也就是那一刻,我知道你是誰了。”喬子藍靠到於一川懷裡:“你從現在開始記住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