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七也在高處, 不過他是在樹梢上。
寒霜在松針上鋪了一層,冷風吹過的時候彷彿要將人的血液都冰凍住。
冬天還是太冷了。
陳一七並沒有站著,而是以一種微微蜷縮的姿態坐著, 頂端纖細樹枝本不該能承住他的重量,但他偏偏就穩穩坐著了。
抬手將裹挾著寒氣的頭發收攏,再高高紮起。
“好像是發現了。”說話間,寒冷造成的白氣在眼前飄散,陳一七伸手抓了抓這飄散著的白氣。
隨後他一頓,慢慢抬起頭。
灰濛濛的天空裡,白色的雪在落下,陳一七抬頭的時候,淺色的眼睛裡恰好感受到了一點涼意。
下雪了。
稍微有點怔然,但很快那一點被觸動的、不知名的情緒飛快溜走,陳一七重新低下頭。
深紮地下的樹幹傳來一點細微震動,有飛鳥被驚起,遙遙飛向遠方。
很快,這一點震動越來越明顯。
陳一七垂著眸,寒霜一片的樹枝上,他長發落於肩頭,睫毛低順,隱約有股悲天憫人感。
但下一刻,巨大的節肢動物軀幹從地下竄出,在奔向陳一七的中途時又被寸寸斷裂。
阿夢加如尖嘯風聲的悲鳴於空中回蕩,彷彿是一個訊號,這片密林空氣都開始扭曲,一棵又一棵樹木上開始流動著如同人臉的紋路,棕黑色的泥土裡也出現了無數細小孔洞。
而陳一七就在這片詭異的正中間,天上地下,危險接踵而至。
但他只是面色平靜,動作不急不緩的從纖細樹枝上站了起來,寒風揚起他頭發的瞬間,漆黑頭發形成尖齒巨獸。
聲帶大抵也被改變,帶著絲絲縷縷粘稠的沙啞感:“是覺得不會死,所以才如此大膽?”
時機已到,他能感覺到從昨晚開始,除他手裡之外的天晶都被警慎的藍收攏回了悅城,他是在以防萬一,卻正中陳一七下懷。
而在各處肆虐的阿夢加則大部分都來到了這裡。
【我應該很厲害了。】
陳一七在感受到來自阿夢加的畏懼和瘋狂時突然想到,它們在自己不多的理性下判斷出了自己沒有贏可能,所以只是想用這條被烏託邦判定的零點複活規則,來試圖堆砌出他的疲憊和虛弱。
它們甚至還有疑惑,面前的敵人為何身為同類執意給自己套上一層人皮,執意站在對面。
哈。
他已經到這個程度了嗎?能如此輕易理解阿夢加的囈語亂序中的含義。
不想要阿夢加這種同類啊。
陳一七身體崩裂,棕與綠的種子爭先恐後從他身上掉落,他一隻眼角裂開,眼球暴露出來的瞬間,有枝椏與綠色從血肉與眼球間隙擁擠而出,很快眼球被佔據,生機勃勃的綠意像煙花一樣綻開。
它們一半落在地上飛速蔓延,一半飛向天空與同樣快速生長的蒼白竹節相互攀附。
陳一七身上血肉一塊一塊掉落,他皮肉鼓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從底下沖出。
但最終只是手臂裂開了一道漆黑口子,垂下的時候,數不清的剔透漂亮藍石頭從裡滾落出來。
是天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