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漫長的時間,讓陳一七學會了更多的東西,也自然而然的學會了更多人的劣根性。
他能猜到陳猊遠每個行為,也能看透他的想法,明白他怕他疼所以會放輕力道的下意識,同樣也理解他會毫不猶豫以更殘忍的方式傷害他。
就像七年前他失去記憶,陳猊遠所做的一切那樣,他生氣不願意接受,但卻也理解。
因為那就是陳猊遠的……重視——陳一七謹慎的用了這個詞。
可是。
陳猊遠從不開口說。
就好像因為太過理解彼此,所以他們之間省掉了很多流程。
無論是真心實意的恨與殺意,亦或者深刻扭曲的愛與喜歡,他都不會說出口,也不會去解釋。
因為他知道他明白。
而他也確實明白。
陳猊遠手上的力道更輕了,於是陳一七能夠把他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拿下去了,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取的,就像陳猊遠掰開他握刀的手那樣。
他不討厭阿遠。他們之間好像只會存在極端的情緒,而“討厭”都在這裡邊顯得輕飄飄的了。
陳猊遠表情又變回了他待機狀態時沒有丁點暖意的淺笑,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像夜晚裡無數星星在墜落的星空。
十七仍舊瞭解他,但他好像不是很瞭解十七了。
……不如說,他真的瞭解嗎。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斷了呢。
陳猊遠手下意識放在了刀上,他沒有痛覺,他的刀也沒有刀鞘,手放上去的時候,食指壓在了刀鋒之上,血一下溢位,然後順著刀尖滑落。
陳一七沒有去看,即使他第一時間注意到了。
後退一步,陳一七望著陳猊遠,心裡翻湧的情緒現在平靜了很多——人不能去要求一個正在感冒的人不要難受。
而他只是一時沖動。
他要離開的意圖太明顯,陳猊遠握著刀,攻擊和阻攔的慾望瞬間強烈了起來,但他仍舊忍耐著,彷彿在墜落著星星的眼睛專注的注視著陳一七。
“如果我殺你一次……”他聲音仍舊是輕的,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你會用那天的眼神注視著我,然後放棄我嗎?”
陳一七傳送的念頭一停,他打心底的覺得自己成長了——他居然沒有再覺得生氣。
是的,他又在這一瞬間秒懂了陳猊遠含糊的話的意思。
不知是什麼念頭,也不想整理清楚此刻的心情,陳一七歪頭笑了下。
即使同樣是虛假的笑容,陳一七笑得就是比陳猊遠要陽光溫暖,像不炙熱的陽光,他一字一句問:“什麼樣的眼神?”
“放棄你什麼?”
……啊。
陳猊遠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於是他也笑了起來,明明他一直在笑,但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在笑,他說:“非常愛我的眼神。”
仍舊是那樣輕,彷彿什麼都不在乎的語氣,但是卻很雀躍,像被肯定了的小朋友。
只是陳猊遠卻沒再接著回答說放棄什麼,因為第一個問題回答之後,他就失去了讓陳一七放棄他的可能。
讓他為之痛苦的究竟是什麼呢?真想再次切開自己大腦看一看啊。
陳猊遠朝陳一七伸出手,他直白的抱怨:“你現在眼裡看到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