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勞大師普渡了,再見。”
再見,再見,一聲道別,千山萬水,時空易改,再見之時,已經物是人非,輪迴轉生無人幸,前塵後世誰為辜,短短四甲子,兩人糾纏到底的命運,在歷史中蒙塵,不見天日。
第一世,他出生於兵胄世家,蒙受浩蕩皇恩,執掌皇都兵脈,她為宰相之女,知書達理,溫柔嫻雅,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正是郎情妾意,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當朝皇帝突發惡疾,不日駕崩,暗流湧動的權力爭奪一觸即發,即便兩家盡力明哲保身,卻也避不過秋後算賬,兔死狗烹。
新皇登基不過三月,是他將要離開京都戍守邊疆的日子,縱然不捨,淚眼相待,卻也無可奈何,目送心上背影,獨自憂愁,一晃三年過去,當他一身赫赫戰功準備班師回朝,一想到會再見故人而興奮得睡不著覺,卻未曾想過在京都迎接他的,是她的死訊。
曾經風光一時的宰相早已流放古塔,一家女眷沒入官婢,她也不得不入教坊司充作伶人,尚未出閣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樂舞歌藝無一不精,不過兩年而已,已經名滿貴胄,王孫公侯慕名宴請,只為聽其一歌思慕郎君,一曲哀婉斷腸。
只可惜,再怎麼名震京都,她也不過困於賤籍的一抹劫灰,賞其光鮮容姿,尋花問柳之客亦是絡繹不絕,她一一回絕,卻也絕不過當朝王爺的求娶,教坊總管憐憫其才藝身世,能保她一時,也保不了一世。
命婦自戕尚且是重罪,何況一個小小的妾室,必會禍及家人,於是她先走一步,在事態成定局之前,穿上一身嫁衣安靜地坐在自己樸實無華的閨房,等待毒酒發作,懷揣著對他的無限思念,早一步離開人世。
痛徹心扉,也敵不過時光滄桑,萬般思情,也連不上陰陽兩隔,十數年的光陰後,再次開始了輪迴。
第二世,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宮燈闌珊,錦衣華服,他早早離塵入寺,白衣袈裟,與經文為伴,本是絕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卻在行宮法會上一見傾心,雖有不負如來不負卿,卻也會嘆息宮牆嘆惜君,高僧與公主,身份上的殊離最終引來了殺身之禍,他因她而死,成為了她心上永不痊癒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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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第四世……皆不得善終。
短短五甲子,不過三生三世長命百歲,卻因兩人情劫斷命,硬生生拉長到了七世。
第七世,她為佛敵之女,聞名戰國的第六天魔王最疼愛的女兒,生逢亂世,世間凋零,她與出海通商的他相遇,經歷一番奇遇波折,兩人相知到相戀,終成眷屬,七世之怨,本該就此了結。
奈何戰國亂世,她最終,還是懷揣著他的骨肉,消失在了本能寺的大火中。
七世愛緣,生生世世,以憾告終,終成了七世怨侶,怨天不成人,怨人世苦短。
從那烈火中沐浴而成的結果,就是如今的柴誠葵,在一望無際的幽冥黑暗裡,一縷殘魂在渙散中飄蕩,直到遇到了一個青年。
他說:“你和我,十分相似。”
她已經無法回答。
他又說:“……是與我,相同靈魂的不同存在……已經接近消亡的碎片……”
“救救……我的孩子。”
烈火焚身的痛楚,父親的死亡,與愛人的離別,以最慘烈的記憶折磨著柴誠葵。
“真是驚人的母愛,哪怕是最後一刻,也在保護自己的孩子……過來吧,我會讓你重生為人。”
青年向她伸出手,從淡薄的魂體中伸出的手慢慢和青年握到了一起。
那一刻,屬於柴誠葵的情感,在李炎的腦中爆發,李炎只覺得自己的眼前流下了一行陌生的清淚。
那紅袖軟帳洞房夜,那櫻雨花嫁白無垢,如一圈圈光陰浮末,不過是柴誠葵最期許的黃粱一夢,從未實現過。
紅衣佳人白衣僧,終究為情所觴。
“……還是讓你知道了啊,本來這些故事,是應該由我帶進墳墓的。”
李炎循著聲音轉身,驀然回首,在那白光盡頭,站著一身裝點著細小錦葵花、素雪白裹的對襟襦裙,眉間一縷花鈿的佳人。
柴誠葵獨立於此,她抬頭回憶著天空中飄過的時光浮末,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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