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基地內部的住宿房間。
洗去一身白天訓練的熱汗後,感受著沖澡後四肢放鬆舒適的李炎穿上睡衣,朝著軟綿綿的床鋪撲了上去。
聞著棉被洗滌後的清香,漸漸鬆弛的大腦卻變得格外清醒。
李炎思考著柴誠葵白天說的那些話,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背部的紋身。
“當時參與再現的人,除了精通魔法的16th之外,還有‘我們’的母親,柴幸博士。”
柴誠葵所言的這個名字,對李炎而言,十分熟悉,又或許陌生。
熟悉的指代物件,陌生的叫法。
她是柴新的母親,出於禮貌,李炎不會稱呼她的名字,只是一直叫阿姨。
在院子裡開始生活的兩兄妹,受了她不少的照顧,當年的山城還沒有今日的富裕,大院裡的居民都是在一個單位的科研人員,自然也沒有當時下海的商人那樣寬裕,每個人是根據家裡幾口人的數量領取後勤物資的,不多也不少,倒是剛好夠養家餬口。
唯獨柴阿姨不同,她總是能像變魔法一樣拿出些進口的稀罕物,據說都是從國外帶回來的,除了少數送人,大都孝敬了三隻小饞貓。
在李炎的印象裡,阿姨經常外出很長一段時間,聽說都跟著團隊出國做學術的考察交流,常常拎著大包小包回家沒幾天,就又要出遠門了。
於是,就以照顧柴新為由,她那份補貼和配發的物資,就囑咐沒有編制的小李炎領回去了。
在兒時的李炎看來,柴幸阿姨是個不可思議的人,隨和寬厚,對小孩子也很愛說軟話,唯獨在研究上,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固執和獨斷。
不止一次,他看見柴阿姨和幾個陌生的老教授在家門口爭吵不休,雖然聽不懂大人之間爭執的內容,但小孩子總會是害怕那樣的氣氛,於是小時候的他一遇到這樣的情況,就趕緊溜回家裡去了。
因此,他只知道,他們爭吵的主題,萬變不離其宗,就是關於柴新。
這樣一個親切的長輩,竟然也參與到了這個正在將現實中的人類一個一個捲進來的主神事態中,李炎也是甚為驚訝。
兒時的一切,雖然破碎,卻也不是無跡可尋,就像一張龐大拼圖的一角,周遭的鋸齒鑲嵌,清晰可見。
所謂雲圖,乃是無數跨越時代的渺小景象,堆砌而成。
既然如此,只要將它們彼此串聯,就能夠猜出答案的影子。
“核心是龍躍基地嗎?柴新、柴阿姨、安娜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按照葵小姐的說法,這應該是一個應對主神空間的反應部門,雖然主神會禁止輪迴者將主神空間的資訊透露給現實中的人,但是實際上,只要當事人主觀意志上不知情,記載主神空間的資訊載體流落到現實世界,也不會觸發抹殺機制。”
李炎回想著《無限恐怖》的情節,在故事裡,還有王俠與程蕭這種依靠催眠進入主神空間的案例,不提單獨進入,在有人關注的情況下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自然也就驗證了主神空間的存在。
這麼說來,只要主神持續從一個固定的世界召喚人類進入,隨著時間的積累,主神空間的暴露乃是遲早的事。
當人類意識到了主神空間的存在後,由此所爆發的思維延伸不會亞於在發現三體文明後,推測出宇宙社會學、黑暗森林體系。
一場宏偉的思想爆炸將不可避免。
李炎想到這裡,眼神飄向了放在書桌上的一枚信封,那是不久前柴誠葵轉交給他的,防火女安娜所寫的信件。
“最後一塊拼圖,就是你的過去嗎?安娜……”
呢喃著少女的名字,李炎慢慢從床上直起身,伸長手臂,將信竄進手中。
只要拆開信件,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將會把自己隱藏的過往都告知自己。
只要拆開信件,有關於她的真相都將水落石出。
只要……
“還在猶豫什麼?”
李炎手一僵,信封不經意間從手指縫間滑落在地上,他沒好氣地轉過頭,一板一眼地說。
“別嚇人啊,劍心前輩。”
“我又不是鬼,你咋呼個什麼勁兒?要看信的內容早就看了,還用等到現在,自我欺騙也要適度,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誰自我欺騙了,猶豫了要被你罵不乾脆,果斷了又要被念太沖動……我遲早要被前輩你給煩死。”
李炎垂頭喪氣地拾起信封,手指輕輕摩挲著封面上的墨跡。
看他這副樣子,劍心心裡一軟,也就收起了敲打菜鳥的尖刻語言。
“猶豫,就是因為複雜的情緒,複雜的立場,以及複雜的看待,非單純的善惡愛恨所能概括,怕這封信裡的內容毀滅了你的美好想象還是汙了她的玉女形象?”
“我又不是追星,妄想過頭了……只是……知道別人的秘密,就要有保守這個秘密的覺悟,葵小姐說過吧,真相是有重量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它的重量,僅此而已。”
“嘖,你竟然會認真考慮這種事啊,這說明,她對你意義非凡,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