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籠罩了全場,在這間看待悲劇的劇場裡,仍有兩位觀眾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竊竊私語上,即使投影屏上的一幕令人心碎,他們也毫無感覺。
而這兩位不解風情的客人,自然就是安可兒和柴誠葵了。
駕駛員的犧牲並沒有吸引到她們兩人的注意,兩人一問一答,繼續沉浸在腦波頻道的私聊中。
即使李炎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注意剛才發生在眼前的陣亡慘劇,人面鳥啄食人類的畫面依舊不時襲上他的心頭。
那樣的場面,總是令人記憶猶新。
猶豫再三後,李炎還是不死心地在兩人的討論中插上了一句。
“……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嗎,博士,你不打算做些什麼嗎?”
“做些什麼?”
柴誠葵無辜地望著房間另一頭的李炎,像是不理解他在說什麼,反問了一句。
“……就是,地面上發生的事,你沒有應對措施嗎?這樣下去……這座城市會……”
毀滅的。
李炎試圖組織起語句,卻總感覺自己的言辭顯得蒼白無力,他現在才意識到了,柴誠葵所言的“長壽種族特性”,還有安可兒被歲月積累下來的沉澱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體現。
冷漠、忽視,漠不關心,當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但卻不能說那是錯的,如果換做自己度過了數千年的時光,生死的命題是否會就此淡化,他還真的不敢妄言,所以他只好以一種明顯效率不高的方式,試探起博士的打算。
“啊,你說這個啊,那我再幫你講講另一個關鍵詞的知識點好了,剛才說過,除了‘代理人戰爭’之外,還有一種方式是‘潛伏’,承襲了他人的因果、身份後,降臨者最好的行動就是隱藏起來,不要讓那些對物質世界虎視眈眈的‘眼睛’注意到你的存在,利用好自己手中的資源,獲取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逐漸達到頂峰,在此之前,堅守住自己的秘密,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柴誠葵沒有正面回應他的期待,那丁點微小的希望在少女冗長的講述裡沉沒到了底部。
李炎嘲弄似地問道:“也就是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是吧?”
柴誠葵閉上嘴,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她再次張口的時候,語氣捎帶了一些滄桑的感悟。
“在沒有力量的時候,我只能回答,是的,沒有維護秘密的力量,又輕易地捅破紗窗,等待著這些沉不住氣的人的下場,都不怎麼好看,如果是現代世界,周圍的人只會覺得這是個瘋子,而如果是未來科技或者高魔世界,那麼這個秘密的暴露,只會把人送上擺滿解剖工具的手術檯,以及邪神的祭壇……”
她的眼中浮現了某個熟悉的身影,有感而發道。
“總是會有力不能及的時候啊,19th的痛苦,就是源於此……也是這股壓力,把他逼到了如今的田地。”
“……”
李炎無話可說,19th那段在16th身上短暫浮現而出的痛苦記憶,以及他的瘋狂之舉、那些試圖激怒自己的言辭,又在他的腦中一晃而過。
安可兒為難地打量著兩人,思索著能夠寬慰二人的話語,卻又無從開口。
她當然知道李炎心中的感受,在第一次為了重置龍背的時間點,必須殺害已經滅世被花侵蝕精神的潔蘿時,她也曾猶豫、掙扎、不安。
那些令自己寢食難安的罪惡感就像一條條枷鎖,每一根都佈滿了染血的尖刺。
也曾與理性交戰到一敗塗地,摧殘著心中曾經純潔無暇的良善,直到無數次的重複後,手上沾過的鮮血已經再也感受不到溫熱。
最終,讓習慣與麻木把自己層層包圍。
“善良之所以珍貴,可能就是因為在大部分情況下,它是一種無用之物吧。”
在現實靜謐與沉重交織的氣氛裡,在無人知曉的腦波頻道中,位於現實與精神的重疊之地,李炎破天荒地,第一次地,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充滿哲理的格言。
這意外的言辭自然招來了三道充滿意外感的視線,安可兒和柴誠葵思索了一會兒這句話,沒有評價,也沒有嘗試反駁。
倒是劍心心滿意足地碎碎念道:“你這小子,終於開竅了,不容易啊……嘿嘿嘿……叢林法則才是……”
不等他說完,柴誠葵及時地禁言了劍心的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