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都是真的，”江溪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他也很焦慮很煩躁，跟著系統那麼多年了，他還是頭一次失敗得這麼徹底，“我已經去過上百個世界了。”
江清玉安靜地聽著，勻速往山上開車。
“幾百年，上千年，我都忘記過去多久了，”江溪笑起來，他頭一次對別人說自己從前的事情，“我也快忘了我自己的名字，江溪……或者別的，包括系統叫我的024，都不是我的名字，我本名是……”
他似乎自己也猶豫了一下，之後才繼續說:“我叫曲言，一個……孤兒。”
他小心翼翼看著江清玉的臉色，江清玉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盯著路況，開著車。
曲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情緒，他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想要江清玉什麼樣的反應，只是鬆了口氣，繼續道:“我是個孤兒，我什麼都沒有，考上高中，班裡同學欺負我沒有父母，霸淩我三年，後來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助學金被擠，獎學金被關系戶搶走，我去勤工儉學，幹到年底，老闆拖延工錢跑了，工友拉著我一起去討要工錢，被老闆開車撞死了。”
江清玉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只是在聽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曲言覺得有些好笑，他知道江清玉可能會同情別人，但永遠不會同情自己。
“我死了以後，那個老闆給了工友一大筆錢，兩個人把我燒了，最後連墳墓都沒有，一具焦屍，躺在水溝裡，直到系統找我，讓我去做任務。”
“我覺得那些世界裡的氣運之子都好幸福，我想要他們的人生，最後也如我所願，我得到了他們的一切。”
江清玉猛地踩了剎車，曲言跟著晃了晃身體，後背撞在椅背上，有些疼。
他看著江清玉的側臉，說到後面自己也有點心虛和後怕，語氣輕下去，慢慢道:“直到我看見你……”
“然後呢，”江清玉面不改色，“你看到了我，你還想要我的人生。”
“是，我想要你的人生，”曲言輕聲說，“你是我見過……最倒黴的氣運之子，母親意外死亡，父親愚昧無知，身邊全是貪婪的親戚，我覺得你和我真像。”
江清玉很不客氣地冷笑了一聲。
他這麼一笑，倒像是一把刀子，一下子刺痛了曲言的心。
他知道江清玉什麼意思，無非便是覺得，他們一點都不像。
現在看看，確實是一點都不像的。
江清玉比他幹淨，幹淨太多太多。
“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死，”曲言喃喃道，“你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
“謝謝，”江清玉冷笑著，“但你不是唯一喜歡我的人。”
他降下了兩邊的窗戶，曲肘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我覺得你挺沒意思的，自私自利，和我說這麼多你的悲慘經歷又有什麼用呢？錯事難道不是你做的嗎？”
曲言唇瓣囁嚅著，一時間竟沒說出話。
他覺得江清玉確實是聰明，連自己隱秘的心思都察覺到了。
他確確實實有想過用自己的經歷討要一點點原諒，現在看來多少有些天方夜譚。
曲言輕輕笑了一下，轉而又自嘲地笑出了聲，“是……你說的是……”
他忽然撲身過來，掐住了江清玉的脖頸。
“呃……”江清玉後背頂在座椅裡，難以掙紮，只能緊緊抓著對方的手腕。
“我後悔了，”曲言喃喃道，“我就應該像以前那樣，在你還小的時候就除掉你，不過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他手指收緊了些，江清玉掙紮著想摸手機，手指不知道點到了哪裡，誤觸了電話號碼，自動撥了出去。
呼吸困難間，江清玉聽見一道清清泠泠的女聲問:“找我什麼事？”
“哈……”江清玉張著口，卻說不出話。
他知道，薛蘭也在裝傻。
她一定一直在看著車裡發生的事情。
但江清玉還是裝作不知，像是絕境間不顧一切般呼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