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接通,先傳出的是中年女人的哭泣聲:“小珂……”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幾分不對勁。
“阿姨。”莫珂打了聲招呼,禮貌中透著疏離。
電話那頭的楊彩英發出一聲哽咽,似乎想說什麼,一張口卻只有哭腔。
她嗓子有些沙啞,還帶著一絲顫抖,顯而易見哭了很久。
她是莫軍的妻子,按關系莫珂應該叫嬸嬸。
楊彩英是個可憐人,嫁給莫軍沒過過好日子。
莫珂對她的感受是有些複雜的。
聽筒裡的抽泣聲讓他想起多年前,也是類似這樣的時節。
楊彩英穿著褪色的條紋襯衫,在小學鐵門外徘徊,她手掌裡總攥著個皺巴巴的紅色塑膠袋,有時是醜醜的蘋果,有時是發澀的李子。
楊彩英就像許多被壓榨一生的農村婦女的縮影,明知自己識人不清卻沒有結束的勇氣。
莫珂聽見她哭,心微微一沉:“阿姨,您慢慢說。”
“小珂啊……阿姨想跟你借、借點錢……”楊彩英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
此話一出,莫珂沉默了。
不怪他多想,之前莫軍還用其他人的手機號給他打過電話,過年那陣沒從他手裡要到錢,逼迫楊彩英來借錢也不是不可能。
但直覺告訴他,事情不簡單。
楊彩英見他半晌沒說話,情急之下猛地咳嗽一陣。
“對不起啊小珂……阿姨周圍能借的人都借遍了……我知道你和莫軍關系不好……”
彩英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幾度哽咽到說不下去:“小宇的病情……惡化了,兩天前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說他的血小板掉到……掉到……”
“莫軍呢?他不是要跟朋友去做專案嗎?”莫珂打斷她。
“你怎麼知道?”楊彩英愣了愣,幾乎立刻反應過來,“他找過你?什麼時候?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不說這個,”莫珂輕飄飄轉開話題,“他難道沒賺到錢嗎?”
“賺錢?那個挨千刀的!”楊彩英忽然激動起來,“他把家裡的錢都拿走了,連小宇的藥錢都……到現在也不知所蹤,他兒子還躺在醫院裡等錢救命啊!”
“小珂,阿姨求你了,幫幫我吧……”
聽著對面疲憊的嗓音,莫珂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覺得這事很荒謬,莫軍這個捲走他父母遺産的人,現在又卷著兒子的救命錢跑了,而他的妻子,居然再向自己借錢……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阿姨,我從小到大靠的都是補助,治病錢……我真沒有。”
他能想象到楊彩英現在的心情,無助中帶著希冀,但恐怕在他說出那番話後,希冀將轉為絕望。
“我、我……”楊彩英慌了神,支支吾吾口不擇言,“可莫軍他……”
“他說我藏了錢?”
對面沉默了,含義不言而喻。
“他都帶著錢跑了,您還相信他的鬼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