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不想做那個掃興的人，便又清了清嗓子接話說：“你可以先發給我，我晚點看。”
跟anne聊天的功夫，剛才會議室門口的人就已經走幹淨了。
裴希回到工位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拎上自己的包下了樓。
她沒有車，但因為跟別人合租的公寓距離公司也就二十來分鐘的車程，所以閑魚上淘了一輛二手小電動，上下班騎。
到了公寓樓下，裴希先到便利店買了一瓶nfc果汁，一包幹魷魚絲，和一個冰杯。
她今晚準備小酌一杯。
在英國留學的這段時間，偶爾會有那麼一個空閑的晚上，回到公寓，翻湧的情緒怎麼也壓不下去，如果不借一點酒精的力量，就會直接失眠到天亮。
但是直接喝酒，裴希實在是喝不慣，後來就自力更生，學會了調酒。
用汽水，果汁之類的加進去，攪合攪合，烈酒也會變得很好入口，而且喝完之後也不會爛醉如泥，能夠完美地維持在讓眼窩只是有點發酸，又不會真的崩潰的微醺的狀態，閉眼再睜眼，正好去打工，或者上課。
她回到家，室友還沒回來，裴希正好翻出之前還沒喝完的伏特加和藍城力嬌酒，這是她在英國時最喜歡的搭配。因為懶得洗杯子，就直接連同果汁和蘇打水一起倒進了冰杯的塑膠杯裡，端回了房間。
裴希現在住的地方是個三居室，其中兩個大臥室，一個小臥室，裴希圖便宜，租了小的這個，進來連個放沙發的地方都沒有，她就在地上鋪了張地毯，搞了張床上桌當茶幾，每天就盤著腿坐在地上，佝僂著背上網。
她開啟膝上型電腦，準備看點什麼下酒，就看微信裡彈出anne的訊息推送。
看來她的“好東西”來了。
裴希直接登入電腦微信，把電腦音量調至最小，點開她發過來的影片。
但意外的，慣例的香豔畫面沒有出現，裴希甚至一看就看得出這背景是dr的會議室——竟然是今天下午方舟科技三巨頭的訪談。
裴希端起塑膠杯喝了一口，腦子在猶豫要不要看，可手已經先一步點了播放。
“歡迎雨神大駕光臨我們dr——鼓掌！”
這個片子應該是還沒經過剪輯，所以直接按照時間倒序排列，第一個就是鬱庭知。
清爽甘甜的酒液在味蕾上擴散開，她因為調這杯酒的次數太多，幾乎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比例多少爛熟於心，無論在哪都能輕易複刻出與在英國時一模一樣的味道。
以前她覺得這挺好的，想喝隨時能喝，如果以後失業了還能去試試當調酒師。
但現在她發現不然。
味覺會保留住大腦對時間的記憶，就像現在，裴希只是剛啜了一口，眼前的電腦螢幕就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了人還在英國，一邊在房間裡喝酒，一邊刷陌生高中生記錄生活的影片，來聊以自慰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本來以為自己所有的痛苦就停留在高三的暑假，停留在厘城，等到她真的出了國，開始嚮往的學業，就會慢慢地好起來，但實際上並沒有。
她確實在往前走，在學習，在進步，在取得一些成果，可過去的記憶與感情仍舊像是附著在她骨頭上的肉蟲，一點一點地向外啃咬著她身體裡的腐肉，那種疼痛在不斷擴散，她咬牙隱忍，和出國前一樣給自己設定階段，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可能成為轉折的時間點，可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已經被吃空了。
“那雨神，你也是在普林斯頓留學過的，在你印象裡有沒有什麼特別好吃的東西，或者餐廳呢？”
“我基本都是吃學校食堂，學校外的話，印象裡伯明翰大學的後街上有一家蓋澆飯還不錯。”
直到那個時候，裴希才終於不得不承認。
她比想象中還要更喜歡鬱庭知，喜歡到就連面對那份失去都沒有勇氣，不敢回憶，不敢去搜他的名字，卻又無法舍棄，甚至在街頭看到一個有一點像他的人都會突然停住，心跳很久。
別無他法，只能將他影子的碎片遮遮掩掩地藏在自己被掏得幹淨的軀殼裡，佯裝若無其事地生活。
“啊？伯明翰嗎？雨神你這樣會讓普林斯頓很沒有面子——那最後一個問題，等到發布會結束，你會休假嗎，如果要休假，你最想去什麼地方？”
“我會，去哪的話……應該會回厘城。”
有的時候裴希都會很絕望地想，她這輩子可能永遠沒辦法走出來了，年少時的初戀本就已經足夠難以逾越，更何況夾雜進了滔天的虧欠。
也是她活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