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月肖似她母親,不管是相貌、體態,還是她身上不可一世的張揚,都像一個翻版且性格更鮮明的楚非夢,那一刻江晉安才明白,什麼叫做生命的延續。
可是她又不是楚非夢,她更有活力,更無所畏懼,想到什麼就去做,想要什麼就立馬爭取,那是楚非夢想讓她成為的樣子,她自己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骨子裡有揮散不去的自卑與陰影,而她的女兒會生長在陽光下。
江晉安想,小夢離開的十八年,他應該也算把江蟬月養的很好。
她什麼都像她的母親,只是一點不好,就是在相似的年紀談了戀愛。
他搖了搖頭:“唉,你說你,這個年紀談什麼戀愛啊。”
江蟬月:“?”可是她已經22了誒。
江蟬月:“那您像我這個年紀在幹嘛?”
江晉安:“……”跟你媽談戀愛。
江晉安無話可說。
他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腦內如何天人交戰,也不知道是怎麼說服自己的,再開口時語氣就有所緩和:“也罷,你這個年紀,戀愛也是正常的。”
江蟬月驚訝地睜大雙眼。
就這麼原諒了她,會不會太嬌縱了她。
“只是,”江晉安還是忍不住道,“也得擦亮眼睛,不要跟會讓自己後悔的人在一起。”
他看向江蟬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還夾雜著擔憂:“你是我跟你媽媽的珍寶,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所以我看人的眼光就會有點挑剔,剛開始語氣確實有些不好,替我給那小子道歉。”
江蟬月有點愣愣的。
江晉安把一個厚厚的資料夾推給她,道:“這是你媽媽整理的關於你的一些事情,裡面有你的過敏原,這次別再忘記了。”
遇到女兒的終生幸福問題,他就忍不住多說很多:“媽媽她很愛你,我也很愛你,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我們給你的愛到底夠不夠,我不想讓你養成缺愛的性格,希望你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你真的很喜歡,而不只是因為他對你好。”
江蟬月接過那個資料夾,裡面是各種報告單和隨筆,用抽杆夾妥帖地裝在一起,整齊又有條理。
輕輕翻開這些紙頁,她才發現這些紙張已經有了年代感,微微泛黃,但上面批註的字型依舊清晰。
“薔薇科的花都過敏,以後家裡不許再買!!高亮)”
“火龍果和獼猴桃也過敏?這孩子還挺可憐的。”
“疫苗還有兩針沒打完哦。”
“喜歡上躥下跳並且平地摔,今年已經是第四次帶她來處理傷口了!家裡要常備碘伏和酒精!”
“又摔了,兔崽子明年要是也天天摔,我可不帶你來醫院了,我可是有工作的。”
“送了我一個狗尾巴草戒指,好吧,帶你來也行。”
“……”
“如果我還有明年的話。”
熟悉的字跡在塵封已久的紙上再次活過來,窗外的陽光與當年楚非夢伏案寫下這些細碎話語時如出一轍,恍然間,一個久居病房的蒼白影子出現在江蟬月腦海。
似乎在很多年前的一個午後,她躲在病房門外,偷偷看向屋內神色認真正在寫什麼的女人,在背後捏著一顆撿到的松果。
那個女人的容貌在刺目的光線裡模糊不清,但聲音溫和無比:“小蟬月,又給媽媽帶什麼寶物來了?”
啪嗒一聲,眼淚掉到泛黃的紙張上,她手忙腳亂地擦去,怕洇濕了上面的字跡。
她忍不住問日日:“她真的不能是我的媽媽嗎?”
如果她是穿書者,堂而皇之地佔了別人的身體,佔了這份綿延二十多年的母愛,那讓她怎麼面對,又怎麼接受?
不管是媽媽愛著的女兒早已換了靈魂,還是她渴望的母愛其實都是媽媽給另一個人的,都讓人難以接受。
出乎意料的,日日沉默下來,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