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謙渺拗不過他,嘆著氣把複建的器材組裝起來。
“這賓館房間怎麼也沒個地毯,”他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把可能有安全隱患的傢俱挪開,“不然你摔個狗吃屎的時候還能緩沖一下。”
他把兩排雙槓一樣的東西放到孟延年面前,站到他旁邊:“來,你先試試吧,用這個支撐自己站起來,看看腿部還有沒有力量和知覺。”
林謙渺想要架起他,孟延年擺擺手拒絕,嘗試自己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撐在上面,嘗試站起。
嘗試了一下,沒動。
又嘗試了一下,雙腿還是沒有任何配合他的意思。
林謙渺沒事幹,在旁邊指揮:“哎你這樣不行,要用物理的辦法發力,張力知道嗎?我小學同學。”
孟延年:“……”
他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不耐道:“沒事幹就閉嘴。”
閉了閉眼,孟延年胸腔起伏,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再次用力,竟然把自己撐了起來!
林謙渺整個人都震驚了:“我靠!我將用你的名字命名這個複建方式。”
孟延年光是藉著雙槓把自己架起來就好像花光了所有的力氣,此刻呼吸沉重,豆大汗珠落下,沒有理會林謙渺。
林謙渺拍了拍他的手臂,檢查了一下他的發力方式,無奈道:“你不能這樣,你完全是靠手臂和腰腹力量把自己懟起來的,這樣完全鍛煉不到雙腿。”
他半蹲下拍了拍孟延年的小腿,道:“試一下,把腳放地上感受一下。”
地面,對他的雙腿來說已經是一個很陌生的東西。
他試探著把腳放平,已經有些陌生的觸感從腳底傳來,突然讓他有種沒來由的恐慌。
舊日的血色記憶,剛受傷時的幻痛一起湧上腦海,讓他眼前發暈。
很少有人會有第二次學習走路的經歷,兒時的記憶早已忘卻,成年後再次蹣跚學步,才發現這是一件多麼難的事。
孟延年只覺得兩條腿軟綿無力,他仍不死心,嘗試鬆了一些手臂上的力氣,看看能不能站立哪怕一秒。
沒有奇跡發生,無力的雙腿無法支撐他高大的身軀,往地上折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音。
隔壁房間,正在愉快開黑的江蟬月突然被這聲悶響吸引了注意。
她迅速站起:“不會吧,他真的在浴缸裡滑倒了?”
江蟬月摩拳擦掌:“別急,我這就來拯救你!”
林謙渺見狀立馬想去扶他,孟延年再次拒絕:“不用,我自己來。”
男人不複從前坐在高位上的體面,趴伏在地上,姿勢狼狽而可笑。
他神色少有地有些猙獰可怖,拼命想感知雙腿,調動它們站起來,卻無濟於事,只能像一條死魚一樣在地上撲騰,撐起一點高度,又重新落回去。
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江蟬月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小叔?你在浴缸裡滑倒了嗎?穿衣服了嗎?沒穿的話我就進來了。”
林謙渺大驚失色,怎麼偏偏這時候來?
他看向孟延年,問:“怎麼辦?要不跟她說屋裡沒人?”
江蟬月等了一會,沒聽到迴音,想要開門進來:“小叔我進來了哦?不穿衣服會著涼的!”
“別進來!”
她聽見門內傳來男人急促又嘶啞的聲音,帶著極度的狼狽與不堪,幾乎讓她懷疑那不是孟延年低沉好聽的聲音,而是一頭瀕死的野狼被禿鷲啄食半腐的身體時發出最後的痛苦嗚噎。
她的手停住,呆愣在了門外。
孟延年的頭幾乎低到塵埃裡,殘缺而無法掌控的身體讓他屈辱自卑到極致,他舉起拳頭狠狠砸向地面,痛楚讓他混沌的腦子清明瞭些許,噼啪的水珠打在地面,讓人分不清是汗水還是眼淚。
他深吸一口氣,喉嚨裡模糊而黏著地吐出哽咽一般的話語:“先別進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