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幹嗎嘛也不嫌冷。”
“不冷。”
爺爺磕了下煙鬥,一瘸一拐的開門進屋,端出已經熱過好幾遍的飯菜。
梁璐沒急著吃飯,而是從書包掏出暖貼,“逼著”爺爺在關節處各貼了一張。
吃飯時和爺爺聊了聊學習上的事兒。爺爺問她:“學習怎麼樣,沒落下吧。”
“沒有”梁璐搖頭說:“除了英語,其他都還可以。”
“那就好,和陸少爺住一起習慣嗎?他有沒有欺負你?”
“習慣。”梁璐聽不得爺爺這麼說他,下意識的替他說話,“他挺好,不是會隨便欺負人的男生”。
爺爺放心的“嗯”了聲,給梁璐夾了塊她愛吃的年糕。
兩個人邊吃邊聊,收拾碗筷時,梁璐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一直憋在心裡的那句話:“家裡是不是有什麼事?上次電話裡你說了一半……”
爺爺似乎頓了下,隨即恢複如常,“哪有什麼事兒,還不是老樣子。”
梁璐知道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再執著。把鍋碗瓢盆洗刷幹淨,又把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快十一點時,才回到自己的屋裡躺下。
老房子有三間,左右兩個臥室,中間共用一個客廳廚房,她睡的正是原來她父母睡的那一間。
梁璐躺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到牆壁上發舊泛黃的牛皮紙相框。
裡面很空,只有兩三張她小時候的照片,和唯一一張全家福。
說是全家福,其實也算不上。因為站在爸爸旁邊的女人已經被撕掉,只隱約看得出一條深藍色衣袖。
家裡有關媽媽的痕跡一點點被抹除,直到現在,她對於媽媽的印象,已經變的模糊不清。
爺爺恨透了媽媽,梁璐在家裡不可以提到任何關於媽媽的字眼。
剛開始那幾年,梁璐小,盡管再恨媽媽丟下她,也還是會忍不住思念她。
比如第一次來例假時,看到別的同學有媽媽給買衛生棉,而她只能硬著頭皮自己去。
小姑娘戰戰兢兢把一包衛生棉放在櫃臺上,沒想到出來結賬的卻是老闆家的兒子,年齡比她大不了多少,卻是鎮上出了名的混混。
也許是想看她出醜,他拿在手裡掂量了下,故意問:“你用網面的?”
小姑娘害羞的頭都抬不起來,胡亂點了下頭,找零的錢都顧不得看,就沖了出去。
那時候她會想如果媽媽在該多好。
又比如給爺爺收拾汙穢不小心弄到衣服上,被同學嘲笑她是屎殼郎時,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那時候她也會想如果媽媽在該多好。
然而僅僅因為她做夢時喊了媽媽兩個字,爺爺就因為她沒有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會口不擇言侮辱媽媽。
梁璐不原諒媽媽拋棄她,卻也不喜歡有人用極其不堪的言語侮辱她。
尤其那個人還是她最親的爺爺。
她曾勸阻過,換來的是爺爺更深切的恨意。
梁璐無法改變爺爺的想法,只能順從他的心意。
那之後她便很少再提起媽媽。就連媽媽送給她的洋娃娃,也被她藏在書櫃最下面那一層,每隔一段時間,就拿出來偷偷看幾眼。
梁璐睡不著,索性坐起來,接著開啟床頭的木書櫃。
她小心翼翼拿起一層層書,直到箱底露出來,心愛的洋娃娃始終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