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跡,都這樣了還能勉強有意識,他的——止住了——接下來——”
只言片語從霧濛濛的耳朵裡濾過,待到isery再一睜眼時,他全身上下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
往日裡敏捷靈活的四肢現在僵直在原地,他連抬起自己的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氣管更是被切開了,冷颼颼的風從脖子邊緣溜過。源石技藝沒有回應他,他的鎖骨上方卡著一圈黑色頸環,上面篆刻的不知是咒文還是巫術印記,徹底封死了他的源石技藝使用。雖然在這種情況下使用源石技藝無異於自殺,但他對於被剝奪選擇死亡的權力感到不快。
他只能沉默注視著那群醫生忙前忙後,與死神拉鋸,硬生生把他這個懸在生死線上的病人拉回現世。眼角滑下的溫熱的淚水,後知後覺提醒著他一件事。
他活下來了。
“不,我現在的雜音太多了,這只會傷害到你。”博士搖頭,薩科塔的手臂最終沒有觸碰到他。
“我很遺憾,博士。”阿爾圖羅垂下眉毛。
“但以後會有機會讓你奏響我內心的旋律的,到那時,我會歡迎你的到來,並且期待成為你最好的那把樂器。”博士輕拍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彎彎。阿爾圖羅從這個人類身上嘗到了瘋狂與毀滅的味道,但在那之下彷彿還隱藏著些什麼,薩科塔被挑起了好奇心。
“希望那一天早日到來,博士。”
費德裡科沉默注視著博士離開的背影,回頭狠狠瞪一眼名義上的姐姐,然後轉頭跟上,衣服上藍色的飄帶隨著主人的大幅度動作飄動起來。
被修繕一新的小車推開房門,機械臂上抓著一張小小的紙片,弗裡斯頓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歡快。
“博士!我向他們借了彩印機,這艘船上真是什麼都有啊,我想你會喜歡這個的。”
博士放下手裡的平板,從機械臂上接過那張紙片。
大片的黑棕色源石背景下,一個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的薩卡茲佇立在原地,他灰白的發絲狂亂飛舞著,金色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背景下也亮得嚇人。
“我先走一步,斯普莉雅說還有新的升級裝備件,待會兒記得去吃飯啊,博士。”小車施展他用得已經純熟精準的技術揮動機械臂輕輕合上房門。
紙片被粗暴地揉折,隨意扔到地上,好像這樣就能發洩一部分對於照片上人的不滿。博士咬了下唇,站在原地半晌,拼命和不知名的力量對抗著,最後嘆口氣敗下陣來,走過去蹲在紙團邊,拾起那張皺巴巴的照片,再用一點點水和重物壓平。
平心而論,機械小車上配備的攝像頭畫素差得可以,照片上的人影都霧濛濛的,博士需要很仔細很仔細地看,才能勉強分辨出薩卡茲的五官,但他就像博士預想中的那樣,對鏡頭是笑著的,不到十個畫素的圖案,勾勒出一個疲憊但是溫柔的笑。
博士把這張紙片放入他貼身的衣兜裡,整個人脫力倒在沙發上。拉特蘭方對他非常重視,連軍艦上最好的房間都留給他一個人住,但空曠的室內空間只會加劇人類身上的寒冷。安多恩在費德裡科的監視下也來過幾回,這位聖徒恨不得給博士的房間門口埋滿破片地雷,阻擋這些危險分子的靠近,但在其他薩科塔的阻攔下他沒能成功。
安多恩隱晦關心了他最近的身體狀況,並且提出一些舒緩精神的建議,他會拿出那些即使坐上教廷的軍艦也捨不得丟下的書籍,為博士念誦那些曾在伊比利亞時支撐著他走過來的經典故事。
“你明明說過你不再信仰這些了,卻還是用它們來鼓勵我?”
“即使拿掉宗教信仰的那部分,它們仍然富有積極開放、樂觀進取、在絕望中也願意反抗命運的精神,這也是為什麼它們會成為傳頌的經典,因為它們符合絕大部分人的精神需求。”安多恩合上書本。
“你適合去當老師,而不是帶著一群危險分子在拉特蘭周邊狂轟濫炸。”博士認真說道。
“或許等到苦難焚盡的那天,我會找個平靜的鄉下,當個‘人畜無害’的老師。”安多恩輕笑道,“你也一樣,博士,我看得出來,你曾經是個學者,熟悉實驗室勝過戰場,熟悉書本勝過槍支,也許我們走上這條道路的理由不盡相同,但我們有著一樣的目的地。我們一樣品嘗過苦難的滋味,看過這片大地最漆黑醜陋的面孔,卻還是會選擇拯救他們……”
他的確在安多恩身上看到了自己痛苦的影子,“和你的談話很愉快,謝謝你的理解,這些書我可以借走一段時間嗎?”
“當然,直接送給你都沒關系,能夠照亮一位迷途之人的前路,那就是它們所能發揮的最大價值了。”安多恩點頭。
桌椅邊緣被海綿包覆,整個房間幾乎都沒有銳角的存在,連牆壁都是柔軟的,餐具也是軟的,每次都由專人發放收回,上廁所都有人隨時盯著。isery對這裡並不陌生,因為這座特殊的監獄曾經被用來關押凱爾希。雖然自從博士來到巴別塔,凱爾希就很快從這裡放出去了,但在博士之前,這位勳爵已經在這裡獨自度過了兩百年的時光,幾乎超過大部分種族一生的長度。
他的指尖劃過脖頸上堅硬的黑色頸環,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限制措施,他從未如此脆弱,失去源石技藝,重傷後孱弱的身體恐怕連幾歲小孩都比不過。pith在此期間來對頸環進行過調整,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堅硬,但耳羽卻在顫抖,他們不是沒有經歷過叛徒的背叛與處決,但isery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在他背叛巴別塔之前,巴別塔就已經背叛了所有人。
“我不怪你,pith,這是你的職責。”isery虛弱說道。
“我不會道歉。”黎博利的語氣依舊強硬,一板一眼,“軍令在身,不得不從。”
“其他人還好嗎?”<101nove.e剛從維多利亞的戰場回來,他負了傷,我很快也會去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