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吟吟的問寧澈:“皇上,有這等喜事,您都不賞點什麼嗎?”
寧澈挑眉,他今日還真沒準備什麼能賞的物件。可若說沒有,也顯得他這皇帝做的忒小氣,於是朝夏綾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看看她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誰知,他卻發現夏綾已盯上了自己的書案,循著她的目光看去,寧澈看見了自己那盒今年新進上來的徽墨。
他的臉一瞬間變了色。這盒徽墨是剛從南直隸送上來的,以梅蘭竹菊四君子為墨譜,做工極為精美,他就是因為喜歡的不得了,才成心放在案頭上,以便時不時的拿來把玩一下。
寧澈看向夏綾的眼神裡滿是抗拒——不行,不要,我不樂意。
夏綾權當沒看見,魔爪已伸向了那盒松煙墨。拿來吧你。
她將那盒墨遞給方苒:“方姑娘,這是皇上賞賜給你的,勉勵你能榜上有名。”
方苒受寵若驚,忙謝恩道:“奴婢謝陛下恩典,自當勤勉自持,不負陛下隆恩。”
事情到了這份上,寧澈也只能咬牙說道:“女官遴選在即了吧,給你添個好彩頭。”
夏綾沖禦座上的皇帝勾了下唇角。
苒苒此番這遭血肉之苦,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出點血吧你。
何敬是轉過天來,才知道皇上在乾清宮同時召見了莊衡與方苒的事。
猝聽此訊息,何敬如墜冰窟。方苒那丫頭在皇上面前,都說什麼了?
他趕忙找昨日當值的人去打聽,可問了好幾個,得到的回答都是,當時只有小喬跟在皇上身邊,到底說了些什麼,他們也不得而知。
這讓何敬愈發覺得心裡沒底。
這幾月來,無論他怎麼謹小慎微,皇上對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就連在禦前當值伺候的時間,也明裡暗裡被削去了近半。這無異於透露出一個訊號,皇上對他已心有不滿,並不想看見他。
如若方苒再從皇上跟前說了什麼他曾用錢袋子威脅過她的事情,那自己這司禮監掌印,怕是真的要做到頭了。
何敬越想越覺得坐立難安,即便今日仍不是他的值,還是吩咐手下秉筆換了班,往乾清宮去了。
上午皇上在文華殿同幾位閣部大臣議事,見何敬在一旁伺候茶水筆墨,神色與往日無異,還問了他幾個同批紅相關的問題。
廷議散後,何敬伺候皇上回乾清宮午歇了片晌,醒來後皇上見春光明暖,又讓他將藤椅置於花窗下,躺在上面看起書來。
何敬半分不敢出聲打擾,只安靜的侍立一旁,隨時等候皇上差遣。午後慵懶的春光給人片刻的鬆弛,卻忽聽得皇上說了一聲:“何敬。”
何敬後頸一僵,忙至藤椅旁跪下道:“主子,奴婢在。”
寧澈依舊在漫不經意的翻動著書頁,淡淡說道:“朕聽聞,你從前在內書堂念書時很是刻苦,考校時常名列前茅。”
何敬俯身答:“是奴婢愚笨,只得多在時間上下功夫。”
寧澈哦了一句,狀似無意的問他:“那你同朕講講,‘借刀殺人’是什麼典故?”
何敬冷汗乍起,卻只得硬著頭皮答到:“回主子,出自……三十六計,‘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自出力,以損推演。’後演繹為‘借刀殺人’的典故。”
見寧澈許久未語,何敬心中惶惶不安,冷汗涔涔的抬起頭:“主子……”
寧澈卻打斷他:“你答的很好。出去吧。”
何敬只得出了乾清宮,明明殿外一地暖陽,可他卻覺寒意浸身,兩股戰戰。
數個念頭在他心中轉了幾轉,最後何敬下定了決心,抬腳往東側廊後的那間小房走去。
夏綾正蹲在狗窩前,將小鈴鐺的狗糧倒進它的飯盆裡。她站起來時,剛好看到何敬往這邊走來,於是過去打招呼道:“何掌印。”
誰知何敬卻直直跪在她面前,聲淚俱下道:“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吧!”
“哎,掌印。”夏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禮給下了一跳,“您有話起來說,這要讓人看見別再多一重誤會。”
夏綾請何敬進了屋。她同何敬當算是故年舊識,從前在西五所時,也沒少承他的照顧。因這一份情分在,夏綾也很不忍心真看著他走進死路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