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義寒低頭答:“對於此臣還並未有過深的涉獵,只是淺看過基本分析船舶勘造的書籍,但紙上得來終覺淺,還需會同工部的同僚做進一步的勘驗。”
寧澈習慣性的轉了下手上的扳指:“那楊先生的意思呢?”
楊懷簡拱手道:“術業有專攻,確也不能靠義寒一人之力包攬所有事。但臣以為,對於海上佈防的方位,他的建議臣是附議的。”
楊閣老說著,不由自主的就向鐘義寒投去一個贊許的神情。在座的兩位,都是他的學生,但與自幼教導的寧澈不同,楊懷簡是鐘義寒科考那年的讀卷官,識得遺珠之時,對方便已飽讀詩書。很明顯,楊大學士對於鐘義寒的偏愛,是在寧澈這個“頑劣不堪”的學生之上的。
“這四個地方,朕要看五年來詳細的戶籍統籌與驛所分佈的資訊。”
鐘義寒應下,又坐回到楊懷簡身邊,他自己的座位上。
他專注的聽著老師與皇上又說起與海防相關的人事安排,可忽而察覺,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發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響。
一股不好的預感瞬時湧上鐘義寒的心頭,他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只聽咔嚓一聲,屁股底下好像懸了空,他整個人向後直接栽了過去。
稀裡嘩啦的一陣脆響,緊跟著尾巴骨一記悶痛,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身下坐了一堆碎木頭片。
鐘義寒人都傻了。他竟然,在禦前,把乾清宮的凳子給坐碎了?
“怎麼了這是?”寧澈也給嚇了一跳,但看鐘義寒這個樣子又覺得有點好笑。
他趕忙讓在近前伺候的內侍把鐘義寒扶起來,又重新搬了張凳子給他。
鐘義寒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額上的汗,躬身謝過恩,再次撩袍坐下。他這回刻意坐的慢了一些,待確認了凳子是穩當的,才又放心將屁股擱在了上面。
然而,一刻鐘後。咔嚓。
熟悉的聲音猛地刺入鐘義寒脆弱敏感的心神,他想要站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咔。
嘩啦。
嘭。
梅開二度。
鐘義寒頹然坐在凳子的殘骸上,抬頭幽怨的看向禦座之上道貌岸然的景熙皇帝。
皇帝陛下,您就算要捉弄微臣,也不至於挑這麼個場合吧!
寧澈一側的眉毛高高挑了起來。
“你看朕做什麼?”
他看懂了鐘義寒眼神中的意思,從來沒覺得這麼冤枉過。對,他看鐘義寒不順眼確實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今天這個鍋,他絕對不背。
寧澈對譚小澄打了個眼色,讓他去查查究竟是怎麼回事。譚小澄立時會意,忙領著人退了出去。
書房中的氛圍一時尷尬到了極點。楊懷簡皺了皺眉,也默默站起了身,一臉看透一切的神情。他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樣的摔打。
寧澈扶額,無奈也坐不住了。真是邪了門了,今天這事他非得查清楚不可,不然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自己的清白之身。
片晌,譚小澄回來稟報道:“回主子,奴婢盤查了殿內所有的桌椅板凳,發現共有十幾張桌凳都被人不同程度的動過手腳,基本上都是少了一些部件。鐘大人方才坐過的那兩張凳子,腿上便被掏空打薄後又貼了一層木衣上去,故而在外表上看雖並無什麼異樣,但內裡已然中空,所以才如此不結實。”
寧澈一口怒火堵在喉嚨裡。整個紫禁城,能在乾清宮中來去自如,並且有那些奇形怪狀搞木頭工具的人還能有誰!
他磨了磨後槽牙,從牙縫裡擠了兩個字出來:“寧,瀟!”
景仁宮中,寧瀟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