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綾卻睡不著。
她空洞的睜大著雙眼,看著深不見底的黑暗,有淚水自眼角無聲的滑落。
她曾經答應過自己,要將頂好的自己珍藏起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好好愛惜自身。
可如今這樣,她不知自己還算不算得上自愛。但這是她唯一的籌碼,她需要寧澈的愧疚。
一夜無眠。
秋日沁爽的清晨被日光照亮,羽翼沾濕的雀鳥撲稜著翅膀從枝杈上躍起,留下一串啁啾。
寧澈睜開眼,見夏綾就散著頭發,背身側躺在身邊,他心中一片溫軟。
他輕悄悄的支起身子,往床榻裡側探了探頭,想看看夏綾醒沒醒。
經過一夜,夏綾臉上的紅腫已沉積為了淤紫,傷痕更加明顯。澀意浸透了寧澈本就柔軟的心,他俯身靠近夏綾,很輕很輕的在她的傷痕上吻了一下。
“阿澈。”
聽到夏綾的聲音,寧澈的耳垂霎時燙了起來:“喬喬,是我弄醒你了嗎?”
他並不知道,夏綾是睜著眼睛等到了天亮。他所有的動作,她全都知曉。
寧澈拿過外袍披在身上,邊下床邊問:“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去準備。”
夏綾也起了身。一夜過去,她身上的中衣一點都沒有亂,甚至領口處交疊的更緊了些。
她跪坐在床笫之間,看著寧澈穿好衣服,低頭整理腰間的絲縧,忽喚他道:“阿澈。”
“嗯?”寧澈抬頭淺笑。
“你放我走吧。”
寧澈的笑意凝固在臉上,他沒聽懂夏綾在說什麼。
夏綾深吸了一口氣。她同寧澈之間,始終有一道傷。因為不刻意去觸碰,那道傷看似已經癒合了,不疼了,可其內裡卻早已發膿潰爛,已成頑疾。
夏綾就是決定要在今日,把那道傷口撕開。
“不只是我,還有薇姨。我要帶她一起走。”
寧澈都聽糊塗了:“喬喬,你到底怎麼了?”
夏綾看著他,平靜的說道:“薇姨的最後一個願望,是想離開這裡,回去她的家鄉。現在,這也是我的願望,我想帶著她離開。阿澈,你的人生中,未來還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可薇姨在這人世間,只剩下我了。所以我懇求你,拜託你,放過我們,讓我同她一起離開吧。”
寧澈終於聽明白了。
看著夏綾決絕的神色,他恍然察覺,她是早已準備好了的,從傅薇下葬那天起,就一直蟄伏著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難怪,夏綾一直刻意同他劃清界限,不願意去東宮。
難怪,她會時不時的心緒低落而不告訴他內心的想法,所以兩人會爭吵。
也難怪,她這樣一個內心韌如蒲葦的人,會在昨日甘心向他示弱,將他留在這裡。她是想用自己的身體,同他換取另一樣東西。
寧澈無聲冷笑,心中的某處信念轟然崩塌。這個人,這個被他視為最親近的家人,竟然也算計到自己頭上來了。
可他更多的還是難過。再一次,他又被拋棄了,還是以這種方式。
因為急怒,寧澈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咬著牙質問道:“喬喬,你這是,在同我做生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