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聽見外面院子裡有狗叫聲。
夏綾恍然回過神來,見天色不知什麼時候已黯淡下來。她摸索著站起身,去尋了蠟燭點上,又想起來,自己今晚還沒有喂小鈴鐺呢。
雖然只是一隻還不滿一歲的狗狗,可小鈴鐺已經長得很大了。為了讓狗子能過得舒服些,她在院子裡給鈴鐺搭了個窩,天不冷的時候,狗子更愛在外面睡。
夏綾瘸著腿走到小廚房,取了一些寧澈送過來的肉,飯,還有果子,都放到了小鈴鐺的飯盆裡。
往日到這個時辰,小鈴鐺應當已經很餓了。可今日見了吃的,狗子卻沒有立刻狼吞虎嚥的吃起來,而是偏著頭看向夏綾,嗓子裡發出一陣陣嗚咽。
夏綾不知道,狗是不是也能看出她臉上的傷。她輕輕在鈴鐺頭上摸了摸,努力笑道:“寶寶,沒事的。快吃吧。”
鈴鐺嗚的低叫一聲,用濕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夏綾,湊近她,想用舌頭去舔她的臉。
夏綾抱住狗,安靜的在它的頸窩裡埋了一會。
她忽然很想要洗個澡。
她疲憊的站起身,腳後跟蹭著地面,拖著千斤重的雙腿,去打水來燒。
就在她拎著盛滿的水桶穿過庭院時,夏綾卻忽而聽到門口有腳步聲。桶中的水面顫出一圈圈漣漪,她緩緩抬頭向門口看去,見那個人就站在她的門前,也在看著她。
寧澈是一口氣從慈寧宮跑過來的,他大汗淋漓,氣息劇烈的起伏著,可他眼中卻只有夏綾,以及她臉上挨過打後的淤傷。
夏綾無措的丟下水桶,她的第一反應,竟是要躲。自己現在的樣子太難看了,她不想讓寧澈看到。
“喬喬!”
寧澈一把拽住夏綾,收手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混蛋,都是我眼瞎。”
他狠狠的罵著自己,可這樣尤覺得不夠。一路上,他都在自責,恨不得抽死自己。如果他能看的再清楚些,如果他能回來再確認一下暖閣中的人,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
寧澈根本不敢往下深想,當他坐在殿閣裡談笑自如時,夏綾卻正如何被人對待?他不知道心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是真的害怕了,怕此刻如果他不緊緊的抱住夏綾,他就會失去她。
夏綾的臉埋在寧澈的肩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終於也再撐不住了。開始她還只是無聲的啜泣,再到後來,哭出了聲。
“阿澈,”她啞著嗓子哽咽道,“我好疼。”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寧澈抱著夏綾,感覺到那女孩在他懷中哭的在發抖,他的心疼的好像快碎了。他其實一直能分的很清楚,宣明帝和紀太後,是他明面上有血緣的親人。可在私心裡,他始終明白,只有夏綾,跟他才是一家人。
就如許多年前一樣,他容不得夏綾受一點傷,他仍願意義無反顧的擋在夏綾前面。
寧澈拎起夏綾擱在地上的水桶,替她去燒熱水,不讓她再幹一點重活。他打了熱水給夏綾擦洗腿上的傷口,又用冷水浸了帕子給她消臉上的腫。
夏綾脫了鞋,將雙腳浸在了熱水中。熱氣蒸騰上來,許是活了血,讓她的膝蓋痛得像被碾過一樣。
她將兩邊的褲腳都捲起來,白淨細長的小腿上,自膝蓋往下,遍佈著磚地硌出來的青紫淤傷。尤其是兩側膝蓋,被磨破了皮,皮肉翻卷開來,露出粉紅色的嫩肉,就好像被熱水燙過後破了皮的凍柿子。
礙於男女大防,身上這樣的傷,她是不該讓男子看到的。可是在今夜,她卻是故意的,要將自己的傷處袒露給寧澈看。
寧澈就坐在夏綾對面,看著她俯身去擦腿上的傷口時,疼的一陣陣皺眉頭。他很想幫幫她,卻又不敢碰她。蒼白如紙的女孩,柔弱的像一隻精美的白瓷器,讓他忍不住心生妄念,可又生怕會碰碎了她。
他的目光觸及她的小腿和腳踝,讓他無可控制的動了下生澀的喉嚨,搭在桌案上的手不禁緊了起來。
忽而,他卻聽到外面有唦唦的響聲,偏頭向外看去,竟是下雨了。
秋雨最為纏綿,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窗欞上,卻又在寧澈心裡打起漣漪。
從窗戶透進來的風微微浮動著紗簾,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室之內默不作聲的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