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哥哥他……早已經死了,是嗎?”
曾經,她是如此懼怕死這個字眼落在自己的至親身上,可事到如今,她也無需再怕了。
夏綾語塞。是,她的確早就知道,平野茂川已經死了。但她很想反問一句,他難道不該死嗎?
秋鶴讀懂了夏綾眼中的仇怨。可現在這對她已經不重要了。
就在方才不久前,在她企圖推開井上三郎自己逃跑,卻還是沒有跑掉。
井上三郎擲出的尖刀紮上了她的小腿,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可倒地的時候,她仍記得要護住自己的肚子。
井上將秋鶴粗暴的拽起來,拉著她的衣領,讓她和自己離得極近。
他的一隻眼睛流著血,面部因為疼痛而極度扭曲,形容可怖,如一隻索命的厲鬼。
“不要再掙紮了,平野茂川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愚蠢的妹妹?你哥死了,他早就死透了,就是那群人,抓你的那群人,親手殺了他!”
秋鶴的身體在不住的發抖。她臉上的恐懼,也在聽見這句話的同時,漸漸幻化成了癲狂。
“你說謊!不可能……哥哥他答應過我,他答應我會回來的!”
“我親眼看見的!一把劍從背後捅穿了他的胸膛,他當時就死了。”井上三郎在瘋狂的獰笑,“你休想一個人逃出去,要死,你就跟我一起死!”
井上將秋鶴挾制在身前,用她當了人肉盾牌。當錦衣衛的箭穿透她的身體時,她終於,不會再有任何的被利用的價值了。
秋鶴苦笑著搖了搖頭:“姐姐,人命不值錢,不值錢啊……”
她努力的想將頭抬起來些,再看看自己隆起的肚子。
方才,在冷箭穿透她的胸膛時,她明顯的感覺到,肚子裡那個小家夥在動。他似乎是想告訴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女子,再堅持下。就算被所有人拋棄,至少他們還相連在一起。
可現在,秋鶴已經感覺不到他在動了。
這個孩子,隨她漂洋過海,顛沛流離,甚至在她身受重刑時,都沒有放棄她。可最終,她還是沒能把他帶來到這個世上。
黑暗與寒冷漸漸將秋鶴吞噬,在瀕於絕望之際,她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夏綾,祈求道:“姐姐,我真的想離開這裡,我不想一個人遊蕩在這誰也不認識的地方。你可不可以,把我送回家……”
夏綾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女孩,恍然之中,耳邊卻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喬喬,求求你,帶我回家吧,好不好?我不喜歡這裡,我想回家,回家,求求你……”
夏綾猝然握緊秋鶴的手,嘶吼道:“不行,你不能死!不能死!”
可是秋鶴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這個才剛年滿十六歲的女孩,空洞的睜著雙眼,想看清天空上的繁星。
她的口中喃喃唱到:“小草複萌發,天地行將綠。童歌曲未變,白發忽及膝……”
她並不如歌謠中的老婆婆幸運,她已再沒有了白頭的機會。
回溯七個月前,當秋鶴踏上離港的貨船,遙望陸地上的故鄉時,如何會知道,此一去,即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