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夏綾真是被他給惡心到了。若是莊衡知道皇上正在這樣打他主意,不知道會不會打個噴嚏。
兩人一拍即合,往吟春樓走去。
吟春樓,位於胭脂衚衕深處,此時正脂濃粉豔。
雲湘坐在妝臺前,屋內還有好幾個同在吟春樓討生意的楚館女子,幾人正各自打理著妝發。
數名龜奴手持棍子在走廊中來回巡著邏,老鴇腳不沾地的在樓上樓下招呼著,路過時朝屋子內撣撣手帕:“哎呦姑娘們,都快著點,一會客人們都該來了!”
雲湘將唇紙放在嘴間深抿一下,忽聽到身後有嬌俏女聲呼道:“雲湘,你兒子又玩我胭脂啦!”
她立刻頂著只梳了一半的發髻站起身,見奼紫嫣紅的釵裙堆裡,一小童坐在被人挑剩下的幾條裙子上,手中拿著罐被糟蹋的一半的胭脂,將自己臉上渾著塗成了只小花貓。
雲湘趕緊把孩子拎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對方賠了個禮:“窈娘,不好意思啊,這盒胭脂我之後賠你。”
窈娘擺了擺自己藕節子似的玉臂,濃重的妝容已讓人看不出她真實的喜怒:“嗐,給孩子的,賠啥賠啊。”
說著,她用染了丹蔻的指甲在書瀾的小臉蛋上掐了一下,咯咯笑得滿面春風。
雲湘知道,她這人從來都這樣,對待別的事雖斤斤計較,可就是稀罕孩子。
她將孩子抱起來,腳步生風的往後院走去,語氣不由得有些慍怒:“不是說了讓你在房裡別出來麼,怎麼這麼不聽話!”
今夜楚館必定客多,她是顧不上孩子了。她想,實在沒轍的話只能先將孩子自己鎖在屋裡了。
此刻的吟春樓已初見喧囂,酒足飯飽後的男客們開始勾肩搭背的到楚館中尋歡愉。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孩們揮動雲袖招攬著生意,衣香鬢影,濃豔生春。
雲湘刻意將孩子的臉埋在自己肩上,不讓他見到那些男人臉上流露出的猥瑣。她避開人群,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在並不寬敞的過道間挪動著。忽而,她卻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鐘先生?”雲湘抬起頭來,彷彿見到了一株救命稻草。
鐘義寒見她這只綰了一半的頭發:“你這是……”
雲湘盡量佔住了一個相對僻靜的拐角處,顧不得說客套話:“鐘先生,您如果還能顧得過來的話,能不能幫我看一晚上孩子?”
她難掩窘迫:“今日過節,肯定少不了要接客。可我不想……讓孩子小小年紀就看到我在做這樣的生意。”
鐘義寒輕輕皺了眉:“雲湘,我今日是帶著銀子來的。我去跟老鴇點了你,那你今晚就不用……”
“不用的!”雲湘卻打斷了他。她有些無奈的笑了下,“鐘先生,這就是我的命。即便您能救我今日這一晚上,可您能救得了我這一輩子嗎?”
鐘義寒啞口無言。
雲湘趁機一把將孩子塞進了他懷裡,沖他眨了下眼睛:“再說了,我做這一晚上生意,賺的可是比您手裡那些多多了。您那些錢留著喝酒去吧,孩子我可就拜託給您啦!”
鐘義寒看著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懷中的小童扭了扭,他這個年歲,還不能聽懂大人們之間所言為何物。書瀾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鐘義寒看了一番,奶聲奶氣的說:“叔叔,我餓了。”
鐘義寒瞅著懷裡花貓一樣的小團子,搖搖頭無聲笑了下。他將孩子在懷裡抱好,溫聲問到:“你想吃什麼?叔叔給你買。”
一大一小來到了一間茶舍中。這間茶舍就在胭脂衚衕的巷口,離吟春樓不遠。但很明顯,在這條巷子中,茶館遠不如楚館更受歡迎,倒是有些門庭冷清。
鐘義寒找前堂夥計要了塊濕帕子,將書瀾的小臉擦幹淨。而後他又點了幾盤茶點,囑咐夥計送到二樓。
他抱著孩子走上樓梯,往窗邊他常坐的那張桌子而去。可不巧的很,樓上僅有的一位客人,偏偏坐在了他最喜歡的那個靠窗的位置。
那人肩寬腰窄,朗如勁松,桌上擱著一把鐘義寒並不陌生的繡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