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澈被撕扯的皺了下眉頭。片晌,他沉聲問:“還是因為她,是麼。”
夏綾沒有避著他的質問,答到:“是。阿澈,我還是那句話,只要薇姨的遺願我還沒有達成,我就沒辦法心安理得的住在這皇宮裡,卻把她自己一個人丟在昌平那荒山頭上。”
寧澈問:“若是你永遠都做不到呢?”
“我……我不知道。”夏綾咬了咬嘴唇,低下頭道,“阿澈,我真的不知道。可我就是,心裡過不去這道坎。”
寧澈覺得喘息間一陣灼燙,見她這樣子,覺得又心疼,可是又恨得慌。
“喬喬,我跟你交個底吧。”寧澈冷了聲色,“自我大燕開朝以來,沒有一個宮妃可以葬回原籍。況且她是皇帝的生母,她是要入皇陵,與先帝同寢的。所以,這個口我不會松,這個先河我也不會開,且不只是我,內閣,禮部,還有整個天下,都不會答應。喬喬,要帶她走這件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夏綾猝然抬頭看向他。
皇陵?
“阿澈!”夏綾失聲,“你明知道,她與你父親並不同心,兩人生前都並未共寢過,何必等人都不在了,還將兩個並無感情的人千秋萬世都封在那陵墓中呢!”
“喬喬,這就是規則。”寧澈卻冷靜許多,“我爹鐘愛貴妃一生,可他都不能與貴妃同xue共寢。放眼天下,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xue之人,何止千千萬。就連我,百年之後或許也不能如我所願。即便我在小的地方再胡打亂鬧,但在大事上,這是國家的根,動不了的。”
“阿澈,你的話我不敢反駁。可你是在維護你的統治,但我也是在維護一個女子的尊嚴。”
一個在這宮禁之中被束縛一生的女子。被強迫,被欺侮,被冷落,沒有被問過一句願不願意的女子。她不喜歡這地方,她只是想回家。
但同帝國皇權比起來,她太微不足道了。
見夏綾不說話了,寧澈暗自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個話題是兩人之間不能觸碰的一塊禁地。沒有癒合的傷口,不觸及的時候彷彿沒事,可一旦碰到了,依舊疼的厲害。
“喬喬,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我一點都不比你輕松半分。我不想瞞你什麼,可是我真的,真的有些恨她。”
夏綾喉嚨中澀意翻湧。
“阿澈,薇姨有她的難處,你得體諒她。”
寧澈苦笑:“可誰又不難?你不難嗎,我不難嗎,這就是她可以不要我的理由嗎?”
“可她是你娘,她畢竟生了你!”
“那你呢?你那個把你賣進煙花之地的娘,你又能體諒她嗎!”
這句話彷彿當頭棒喝,給了夏綾狠狠的一擊。
能嗎?對於自己的母親,夏綾似乎也只能做到忘掉她,而不是體諒她。
寧澈意識到自己沖動之下脫口而出了些什麼,又覺得有些後悔。
“喬喬,對不住,是我口不擇言了,怪我。”
夏綾卻搖了搖頭。
“阿澈,是我太傲慢了。我做不到的事,也不能拿來要求你就得做到。”她盡量溫和的對寧澈擠出一個微笑,“但是阿澈,如果沒有薇姨,就不會有今天的我。我是這世上現在唯一還能替她爭一爭的人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話說到這份上,再多說什麼,都顯得過於蒼白了。
寧澈站起身來,將手負在身後,又恢複了帝王的桀驁。只是在袖子裡,他將那串小金墜子,珍惜的藏好。
“喬喬,那你離開的時候,我就不來送了。祝你……平安順遂,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