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丞您看,這三冊是有的,這一冊我猜是寫錯了一個字,應當是這本書。”夏綾對著字條向王平講到,“其餘的這兩本,書庫中確實沒有,您在這怕是拿不到了。”
王平目瞪口呆,這比他預想的結果已經好太多了。
“綾丫頭,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夏綾很淡的笑了下:“您先回去複命吧,等回頭,我給您講講。”
重華殿內,寧澈已換好了燕居服。這件衣服是幾年前的舊衣了,大概是他初登大寶那年,尚衣監置辦了一批禦用的貼身衣物,行宮這邊也放了幾件,以備不時之需。
衣服還是當時的尺寸。禦極這些年,他自覺自己清減了些,這衣服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
寧澈的身量本就頎長高挑,這樣一來,更顯得他骨相清瘦。
已經過了有半個時辰了。寧澈揹著手踱步到窗前,抬眸望向窗外的天色。
天就快黑了。
“陛下。”
寧澈恍然回神,是王平回來了。他手指一緊,刻意向王平身後多看了一眼。
沒有其他人一起回來。
王平恭恭敬敬的跪下,將幾本書雙手捧高過頭頂:“陛下請過目。但還有兩冊,行宮書庫中確實沒有。奴婢……”
話還未說完,王平手中驟然一輕,寧澈已然將書接了過去。
寧澈潦草的看著那幾本書的封皮,心中有種味同嚼蠟般的失落。
她難道就真的看不出來,自己想要的並不只是這幾本晦澀的書麼?
寧澈將幾本書往床頭一摜,大步往外走去:“王平,前頭帶路!”
天色已然黯淡,此時雨已經完全停了。
下過雨的初夏夜晚,風是濕潤的。寧澈只帶了王平,踏著潮濕松軟的地面,向藏書閣走去。
王平打著燈,提著膽子在前面帶路。皇上不太高興,他是看得出來的,只是不知道,這怒從何來。
難不成就為了那兩本沒找到的書?
寧澈在藏書閣前停下了腳步。他站在樓下向上望去,隱約有點點跳抖的熒光從閣樓內透出來。在閣樓的最高層,有個清秀的人影,映在窗格上。
心中百轉千回,全映在了他的眉心上。
寧澈看到的事,王平同樣也看到了。他忙解釋道:“皇上,書庫內嚴禁燈火,那亮光是值守宮人想出來的法子,在樓梯兩側綁上放了螢火蟲的籠子,藉以照亮。”
見寧澈久久不語,王平又紮著膽子問道:“陛下,奴婢是否要將書庫中的宮人傳召下來?”
良久,寧澈輕嘆一聲:“還是我進去吧。”
書庫的最高層,夏綾仍坐在窗邊。
這是她長久以來的習慣,每日離開書庫前,都會開啟西向的窗戶,望著遠方的楓露嶺,安靜的坐上一會。
可樓下忽然響起了腳步聲,踩得樓梯吱呀輕響。
夏綾起身,順著樓梯也往下走去。螢火蟲閃爍的微光中,來人的身影她看不真切,只知道那人似乎並沒有戴冠。
“是誰?”夏綾低聲問道。
腳步聲停了下來。
熟悉的音色落在寧澈耳邊,他的氣息跟著一窒。
他停在了二樓的轉角處,夏綾就在轉角的另一側,兩人之間近在咫尺。
樊籠中的熒光恬淡的忽明忽暗,靜夜中的兩人在墨香中默然而立。
寧澈忽然猶豫了。
他不確定,再往前一步,與她的距離,到底是會更近,還是會更遠?
寧澈閉上眼,上次分別前,夏綾對他說的那句話,還毫不褪色的紮在他心上。
“阿澈,我真的會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