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清水悠的確遵從母親的話,從不勸阻,只配合,但後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裡就越來越覺得不安。
他覺得,這好像是不對的。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吧?同桌幫過他那麼多,這時候就這樣放任,真的好嗎?
猶豫幾番後,他最終還是進行了幾次嘗試。他想要幫幫自己的朋友,但他卻依舊被母親的話影響,總是拼盡全力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試探,而同桌也並不領情。
而這時母親也對他說,‘不要當令人討厭的朋友’。
於是他害怕了。
在這個時候,面對沖突……他也會再次放棄上面的話題吧。
正在清水悠這麼想著的時候,男孩忽然抬起了頭,握住同桌的手腕。
[——拜、拜託了,這樣是不對的,我們現在國三、應該開始準備升學考……從現在開始努力還來得及,和我一起去學習吧、好不好?]
同桌狠狠皺起眉的同時,清水悠驀然瞪大眼。
這種話……他曾經、說過嗎?
——他沒有哪怕一點的印象!
他記憶裡的自己,哪怕有時對母親的話並不認同,也從不會表現出來。
他一直很聽話。所以他把那些心底的聲音永遠藏在心底,他說出口的話依然乖巧聽話、天衣無縫。
所以心底的聲音漸漸微弱,直至消失,而他徹底長成了母親希望他成為的樣子。
……可現在,他原來真的、有試過表達嗎?
在他感到茫然的時間,面前的畫面繼續在往前走。
同桌像是因為他這堅持不懈的勸說徹底感到煩躁了,用力一甩手,眉眼情緒極盡惡劣,[你有完沒完啊?]
[想當好學生自己去當就好了啊!以前還覺得你人還行,現在怎麼越來越煩人了?以後別再跟我講話了,真討厭!]
同桌撒完氣,抱著他的球轉身就走。
校外他的朋友們在等著他。
男孩站在原地,怔怔的,像是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這樣發展,又像在這樣說之前就預料到了現在的情況。
他的神情失落裡帶著幾分意料之中,還摻著一點不明顯的……後悔。
哪怕他沒有說出口,圍觀的人恐怕也能輕易看出,他心裡正在想:要是不這麼說就好了。
……要是聽媽媽的話就好了。
男孩不發一言地獨自回家。
清水悠跟在他身後,一大一小兩個黑毛,一前一後地走著,清水悠像男孩投射出的影子。
周圍不知何時已沒有了一個人。
清水悠頭腦很亂,他在努力嘗試著翻自己的記憶,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類似這樣記憶與現實不符的情況。
但到了這時他才發現,他的記憶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明明是他的記憶,他卻好像沒有任何掌控權。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都以為是自己順理成章、從未掙紮地長成了現在的模樣。
但現在真切的畫面就擺在他面前,告訴他,他曾經掙紮過。
他心底那個真實的…自己希望成為的自己、
掙紮過。
不知何時,耳邊的風聲 也靜了,或遠或近的嘈雜聲響變成耳鳴,又消失。
清水悠抬起眼,看見前方的男孩已經停下了腳步,黑發黑眸的男孩外貌是縮小版的他,看著他的目光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