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那雙黑夜裡依然亮著的紅眸,再一次,心軟了。
加州清光看著他,眼睛也被暖白色的靈力光芒照亮。
他問:“您願意聽我說了嗎?”
“……”
清水悠啞然,這話一出,他有些狼狽地別開眼。
他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時間又回到了剛得知這個訊息時的那種糾結中——他無法確定自己與前主算不算是同一個人。
在吃飯的時候,他曾不經意地和燭臺切打聽過,他們的前主是怎樣的一個人。
燭臺切說,他溫柔、真誠。熱愛著這個本丸的一切,也熱愛著他們。
他曾說過,只有會愛自己才能學會愛他人,所以他會反複強調什麼時候該保全自己,然後才是考慮別的。
他也說過,如果有人想出去玩隨時可以找他——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時間固然已足夠有趣,但既然有了人形,就得多出門看世界才算充實。人類是需要透過外界充實自我的生物。
從燭臺切的話裡勾勒出的那個形象,清水悠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個和他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自認態度不算溫柔,對人更稱不上真誠。他幾乎不愛任何事物,包括他自己。
短短二十年出頭的人生,前面大半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學習如何讓自己生活的環境對自己更加有利,而後面生病的時間就更不用提。
查出絕 症那一刻,就意味著在此之前他學的所有東西都通通失效。
他的人生沒有了意義,那個病沒有根治的手段,治療也只不過延長存活時間。
這代表著他的存活只能成為一個家庭的拖累。
既然如此,為何要活?早死才是最優解吧。
但父母不同意,他們整日以淚洗面,只盼望他能多活一天。
於是清水悠也只好聽從。
但從心底,他依然盼望著死去那一刻的來臨。
所以他自認從來不愛自己,對外界環境的需求也不強烈——不管怎樣的環境,最終都會被他改造成為適宜他生存的環境,既然這樣,那環境怎樣又有何意義?
燭臺切口中形容的那個家夥……
根本就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他不敢與清光單獨談話,就是因為像這種時候——他要說什麼?他該說什麼?
他們是同一個人。他們的差別卻也很大。他連承認自己就是那位前主都不敢,話題的開頭就無法成立,更不用說再往下進行。
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長,加州清光抿了抿唇,有點委屈地問:“如果不願意說的話,那、那不想說的理由……可以告訴我嗎?”
他好不容易才等來審神者鬆口肯與他談的這次機會,不想就這樣連話都沒說兩句就空手而歸。
但即便他這麼問了,清水悠依然不知是用沉默表示拒絕,還是走神去想別的東西了根本沒聽到,依然沒吭聲。
加州清光咬咬牙,心跳聲如擂鼓,鼓起勇氣喊道:“——主人?”
這個詞就像什麼開關,清水悠立刻有了反應。
他受驚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加州清光:“……?”
他想過很多種反應,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語氣忍不住帶上了困惑:“那、那個,主人……”
“……不、”
清水悠終於忍不住,緩緩、緩緩地,抬起雙手捂住了臉。
“別這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