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鴻遠往隔壁偏廳去了,春暖才收回視線,眼看著眼前的朱嬤嬤,開口道:“勞煩朱嬤嬤進去通報一聲。”
朱嬤嬤瞥了春暖一眼,也沒有為難她,徑直進屋裡去通報了。
不一會兒,朱嬤嬤出來,對春暖道:“夫人讓你進去。”
春暖隨著朱嬤嬤往屋裡走,空氣裡彌散著一股藥味兒,蔣氏自從顧鴻安死後就身體不好,一直纏綿病榻,精神不濟,平常一直都是孫氏在照顧,蔣氏卻一直沒□□暖來伺候過她,這一點跟上輩子不太像。
上輩子春暖倒是伺候過蔣氏的,每日每夜地守在蔣氏的病床前,只為了讓蔣氏的病能夠好起來,蔣氏能夠喜歡她。那些日日夜夜的付出,多少還是有些回報,蔣氏到後來就沒那麼愛折磨人了,也或許是蔣氏已經病得要死了,沒有那個經歷來折磨她,所以她後來的日子好過一些了。
春暖走進屋,正好看到大嫂孫氏端著空了的藥碗從內室裡走出來,乍一下見到孫氏的模樣,春暖都不由地嚇了一跳,她不過十來日沒見到孫氏而已,孫氏就變了大樣,人不僅滿臉疲憊,一臉木然,眼神呆滯,眼底下都是一片青黑色,顯然是沒有休息好,而且還又黑又瘦了,身上的衣服穿著像是大了許多,晃晃蕩蕩地掛在身上,好似一陣風都能把她刮跑了一樣。
“大嫂。”春暖看到眼前的孫氏就想起上輩子的自己,那個時候她照顧生病的蔣氏,也沒有比如此的孫氏好到哪兒去,甚至比她更慘。
孫氏面無表情地看了春暖一眼,木然地跟她點了一下頭,話都沒有說一句,就端著空藥碗走出去了。
也許是自己也有過同樣的親生經歷,春暖對孫氏很是同情,心生憐惜,她忍不住回頭去看了孫氏一眼,只看到她纖細的背影,一點點地走去,消失在了門外。
“二少奶奶,該進去了。”朱嬤嬤對孫氏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反正她好不好過跟她也沒有什麼關系,她已經麻木的生不出半點兒同情,孫氏從嫁進武勇侯府當沖喜娘子開始,她的命就已經註定了,生是武勇侯府的人,死是武勇侯府的鬼,當婆婆的不管怎麼折騰她,那都是她的命,她不是反抗,只能聽從,否則的話就是不孝,夫君死了,她又沒有孩子傍身,婆婆就能掌握她的一切。
春暖看了朱嬤嬤一眼,她從朱嬤嬤的臉上看出了她對孫氏的態度,其實上輩子的時候,朱嬤嬤也是這麼對她的,她每日每夜的照顧蔣氏,真心付出,盡可能的做好每一件事不麻煩別人,可是蔣氏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尊重她,也沒有人可憐同情她,都覺得那些事是她該做的,那些苦也是她該受的,誰叫她做了沖喜娘子,又沒能真的帶來好運,反而把顧鴻安剋死了呢?她就是個掃把星!沒好命,就沒好運,吃苦受罪都是應該的,就是要受那些折磨才能償還她的罪孽!
重生一世回來,春暖就覺得這種想法其實很傻,可是上輩子的時候她卻不懂這些,彷彿被灌輸了迷魂湯一樣,蔣氏說什麼她都信,就跟如今的孫氏一樣,受盡了苦也只會往肚子裡咽。好在她現在倒是懂了許多,不會像上輩子一樣傻了。
春暖一邊想著,一邊跟著朱嬤嬤走進內室裡。
蔣氏剛喝了藥,正背靠著床頭坐著休息,聽到腳步聲,微微抬起眼,就看到春暖跟著朱嬤嬤走進。
“夫人,二少奶奶來了。”朱嬤嬤上前稟告道。
蔣氏唔了一聲,拿眼看向春暖,春暖走上前去,福了福身,“母親。”
雖然蔣氏對她不太好,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她上輩子也一直被她說的話矇蔽,感覺她很會左右人心,她如果不是重生一世,再次嫁進武勇侯府,認識到了蔣氏的另一面,她可能還會一直覺得蔣氏是一個面善溫和的人,根本不會察覺到她其實是佛口蛇心。
“來了,坐吧。”蔣氏朝朱嬤嬤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朱嬤嬤端了一張錦凳過來,讓她就挨著床邊坐下。
春暖規規矩矩地謝了,然後在錦凳上坐下來,安靜地等著蔣氏發話,暗道蔣氏叫她過來明明是為了蔣慧雲的事情,卻還要如此裝模作樣的顯示自己的和善,難怪她上輩子能把她哄得團團轉。
“昨日慧雲跑到錦墨院去鬧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都是她不聽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蔣氏那麼心疼蔣慧雲,明明蔣慧雲受了委屈,還扭傷了腳,蔣氏居然不生氣,不責怪,還讓春暖不要放在心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春暖也心下覺得奇怪,蔣氏居然沒有怪罪他,這與她想象的也差得太遠了。
“母親說的是,慧雲還小,我不會跟她計較的。”春暖回了一句,與蔣氏虛與委蛇,表現得十分大度,一點兒也不在意蔣慧雲昨日跑去錦墨院鬧事一是。
蔣氏打量了春暖一眼,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微微地往下垂著,看起來似乎真的沒有把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
然而這並不是蔣氏真正的目的,她找春暖來,當然也不只是說這些,她還有其他的打算。
蔣氏對春暖道:“昨日慧雲是不是跟你說過很多不中聽的話?”
春暖抬眸看了蔣氏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微微搖了搖頭,“還好,慧雲不過是在氣頭上罷了,我並不在意。”
盡管春暖說的是真心話,她的確不在意蔣慧雲昨日跟她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這話聽在蔣氏的耳中卻不那麼想,她總覺得春暖的話裡有話。
蔣氏看著春暖嘆了一口氣,道:“她是不是跟你說了清風院的事?”
這是終於說到正事上了?
春暖有些明白蔣氏為什麼會跟她東扯西扯那麼多了,原來又是為了清風院,哦,不,是為了在清風院住過的人——沈月梅。
“她是給我說了一下清風院的事。”春暖抿了一下唇道。
反正即便春暖不說,蔣氏接下來也要說,果然就如同春暖猜測的那樣,只聽得蔣氏道:“如今那裡就是個破院子,也沒有再住人了,沈姑娘也都已經走了好幾年了,她怎麼還去跟你說這些,真是不懂事?”
春暖眨巴眨巴了眼睛,媚眼裡泛著疑惑又好奇的光芒,順著蔣氏的話問道:“當年夫君和沈姑娘的感情真的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