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手機。
命運其實沒有恩賜她。
攥起手機,她低聲說一句:“也只是依靠你而已。”
“不要這麼想啊,”他溫聲說,“你應該想,‘還好我一直沒有懈怠,現在正好可以去做專案了’。我能做的只有幫你介紹,但最終決定你能不能進入專案的,是你自己呀。”
“是啊,”她說,“可是……”她頓一下,松緩肩膀,笑道,“嗯,你說得有道理,我不鑽牛角尖了。”
他望著她,卻忽然有些鬆口氣了。他知道她雖然這麼說但依然會鑽牛角尖,她就是較真的人,從前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
所以,就算他給出了所謂的回答,她也不會因此停止尋找屬於她自己“答案”,因為她終究會是她。
“沒關系的。”他笑道,“你依然可以覺得我是錯的,像以前一樣來試著說服我吧。”
她頓一下,抬頭看他。
移開視線,她低頭笑了:“這樣。”
他望著她,大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她反握住他的手:“謝謝你。”
從小到大,很多人都說陳憐努力。他也喜歡她堅強的性格。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除了努力她沒有更大的優點了,因此無論如何,她至少要堅強。
“不會輕言放棄”成為她的信念,也由此成為了她的標簽。一直以來,所有人都相信她能夠做到的,如果她做不到,誰還能做到?所以她也不甘失敗不願接受失敗,要用盡一切手段趨向成功。
陳憐吃完了飯,站在食堂門口。
他總是能讓她“理解”一些觀念,今天當然也可以。
理解和實踐不是一回事,她依然迷茫著。然而她還是有些釋然,覺得比賽失敗確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比賽就在一個星期後,這種念頭浮現得並不是時候。
可事實好像就是這樣。她仔細想想,感覺曾經以為不能失敗的東西,其實也就這麼回事。進不了校隊沒什麼大不了,保研失敗沒什麼大不了,專案不能進沒什麼大不了,人際關系差沒什麼大不了,欠的債款總會還清,奶奶的病也在好轉。其實就算當初高三,她競賽和高考統統失敗,也沒有關系。她不是沒有退路——就算真的沒有退路,她已經做到極致,實在無法滿足那個標準,她認輸了,交出最後僅有的“努力”這份自尊,但也就如此了,她並不僅僅是靠成功而活下來的,她擁有的東西仍然存在著,她可以不斷地汲取力量,重新來過。
即使她從來不是運氣很好的那個,即使她因為有些愚鈍需要反複實驗。
她在和他並肩走回教學樓的時候,難得什麼都不做,雙手塞在衣兜裡,就這麼漫步在校園中,四顧旁邊的風景。冬天了,樹是禿的,風吹來冷冷的,她頭腦清醒。
她想起高中競賽保送失敗後的那幾天。那時她的成績曾一度變得格外爛,老師甚至以為她上不了一本。她沒找母親說。她找過心理老師,但老師問她最近發生什麼事時,她又開不了口。她幾乎要瘋了,但一切好像又都沒變過。
壓力更大了,母親更加責備,但以前什麼時候不是這樣?小伽沒再與她講過話,但這不過是身處和小學初中一樣的處境罷了。
她確實被影響到了。孤獨,一個人,寂寞。但幾個月過去,她似乎又有些麻木了。高考……她將面對的畢竟是高考。
她確實被影響到了。上課偶爾會出神,做作業時會忽然想起那個場景。女生就坐在她的身邊,她們沒有換過位置。奶奶住院了,但母親沒有告訴她,是高考完後她才得知。
十二年寒窗苦讀,最後一門科目是生物。考場上,氣燥蟲鳴,她寫最後的大題,終於得出答案,在將要落筆時忽然流出了眼淚。
她顫抖地握不住筆,不能分辨當時自己在哪裡,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眼前模糊地看不清題,手指揩不盡,可是她終究能在考試響鈴前寫下那個數字。就像無論如何,她依然是“陳憐”。她就這麼考進了現在這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