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沉默。
“陳憐,你看起來,還在在意以前的事情。”秦伽說。
陳憐:“對不起,我……”
“說起來,我也要感謝你,”秦伽卻打斷了她的話,離開牆壁,上前幾步,“如果沒有你給我的挫折,我無法走到現在這一步,所以,”她看著陳憐,淡棕色的眼珠沒有情緒潛伏,“你當然應該對我心懷愧疚,但說實話,我已經理解你當年的選擇。”
“你做錯,只是因為你被發現,而且還沒有成功。”
“如果有資料的話,還可以聯系我。”秦伽笑著站到陳憐跟前,她們距離很近,只要秦伽願意微微側頭,就正好能靠住陳憐肩膀,“q.q還是原來那個。或者你要加我微信?嗯,你需要的話,可以在q.q上跟我講。
“我們當初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你知道的,我那時很喜歡你,又被你傷害過,所以沒人比我更懂你的內心。說不定,我比你的男朋友更懂你……那天我看見了,你知道的吧,校門口我們對視……好了,就這樣。”她拍拍陳憐的肩膀,“我走啦,好好照顧奶奶。”
——她不會忘記小伽,但她希望小伽忘記她。
是的,確實如她所願。可是小伽卻說,她曾經的噩夢才是真實的。
“我也很感謝你對我說過的話,沒有那時的你就沒有現在的我。”陳憐終於開口,“……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秦伽看著她,後來低頭笑道:“好。你也是。”
奶奶進行了術後第一次輔助化療。
化療後她像是失去精神,吃不進東西。爺爺把雞蛋碾碎,用勺子喂她,她迷茫地望爺爺,終於張口,但沒過幾秒,又很快嘔吐出來。打了些什麼藥劑,但她仍然吃不進去。
沒辦法了。過了會兒,護士來了,給她掛上蛋白粉。
……
她的身體很燙,她有時候會忽然痛苦地嗚咽,微睜的眼睛,邊緣是紅的,蒙著薄薄的眼淚。
有一次,陳憐中午來的,病房裡人們都在午休,但她發現奶奶好像醒著,怔怔地望某處。順著她的視線,陳憐看見一瓶高高掛起的小瓶子。那裡裝了蛋白粉。
病人與瓶子相互沉默著,似乎在進行一場溝通。
那天奶奶也幾乎沒吃什麼。大約兩點時,陳憐猶豫片刻,問奶奶吃不吃橘子。那是上次爺爺帶過來的,給病友們零零散散分了,現在只剩幾個。
奶奶望著她,很久,點點頭。
陳憐便從袋子裡拿出橘子,剝起來。
皮剝完了,她又開始熟練地清理白絮。指甲染些黃色,汁水變成汙漬。
……她突然想起,剝白絮原本只是自己的需求。自己嫌苦,所以奶奶才一直幫她去掉。
當時一個小橘子就能盛滿她的掌心。如今身份卻倒轉了。
陳憐把橘子遞過去,奶奶接來,慢慢掰下一瓣,送到嘴裡。
“苦嗎?”白絮已經清理得很幹淨了。
“苦……”但奶奶還是咀嚼著,忽然整個身體一弓,像是要吐出來,陳憐連忙去旁邊拿塑膠袋,撐在對方的胸前。
奶奶垂著脖子,面孔朝袋口,肩膀劇烈而緩慢地起伏,但她緊閉嘴唇。
最後,她一點點地退開身體。
嚥下去了。
陳憐垂下眼睛。
“慢慢吃,吃不掉也沒關系。”她的聲音嘶啞得難聽。
那天晚上,奶奶又努力吃了一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