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完後,她問:“那你還做專案嗎?”
他說:“都答應別人了,總得做完這趟。”
直到他們離開酒吧,她還在反思,自己不該去勸他堅持的,畢竟她是一個自私的人。如果他能就此放棄寫作,對她而言說不定才是最好。
……但她其實看過他小說了。那天她把他的小說從垃圾桶裡撿回來,就通宵把它看完。
這確實是一個關於“自我”的故事。她看完了,於是瞭解一些前因後果,他可能的家庭,可能的經歷,然後稍微懂得這個不愛講自己的人,為什麼無法做到生氣,不會跟她永遠在一起,又為什麼會愛上寫作。況且,就算她真說一句“那就放棄吧”,他就會放棄嗎。
地鐵上,他們返程。要回校了。
人很多,他們沒搶到座位,她站在角落,而他站在她的外側,隔絕了外界的目光。
那時她一直在旁觀著他訴說對寫作的恨意。或許是因為旁觀,她只是覺得,他在一遍遍複述他對寫作的愛。她不相信他會舍棄寫作,這也不是她能改變的。即使她此刻什麼也不說,他那樣的人終究有一天會自己以“幡然醒悟”的姿態,重新投入寫作之中……反複刺激,如此,永恆的愛與恨。
他一直以來保持著界限,哪裡僅意味著尊重別人的生活,他在釋放潛在的訊號:他不會介入他人,所以任何人也不要幹涉他。她如果要留住他,唯有接受他的距離,給他懷有更大熱愛的自由。渴望愛但又不敢付出愛,大概就是這個溫柔之人不敢言之於口,又迷失在內心中,真正自私的欲求。
——只是,她看著他不斷隱藏起難過的樣子,胸口也好像跟著酸澀地脹痛,安慰的話就脫口而出了。
真想免除他一切的悲傷。真想他能夠永遠快樂。
即使她無法成為那個讓他心甘情願承受傷害,試著全身心去愛的人。他真正等待的人。
他正低頭回複訊息,好像是專案上的問題。
她望著,一直等他回複完畢,放下手機,發覺她的注視。
他笑著低聲問:“怎麼了?”
她用腦袋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
“你可要對我更好些,”至少在大學這幾年裡,她說,“如果你對我足夠好,等什麼時候我樂意了,就送你一個小禮物。”
他眨眨眼:“什麼禮物?”
“你就慢慢猜吧。”
計算機圖形課。
自從跟莊雪關系變好後,莊雪有時會跟陳憐一起坐。陳憐當然歡迎,但莊雪跟老四好像關系不錯,以前大概是坐在一起上課的,因此課上總呈現“陳憐莊雪老四”或“老四莊雪陳憐”的組合。陳憐和老四的矛盾在小組裡加入一個莊雪後就變得隱性,大家各自安好,有時老師說小組討論,大家就湊合著交流一下。
這次依然有小組討論。莊雪每次都不知不覺被推上主講的位置,現在已經習慣,收集好三人的討論內容後,就上臺講話去了。
陳憐看著講臺邊的莊雪。
“我聽說了一個傳聞。”老四忽然越過了莊雪的座位,挨近她。
陳憐轉頭看去,感覺自己難言的空間被忽然侵入。老四的娃娃臉已經很久沒這麼貼近了。
而此時那張娃娃臉上的兩道眉毛皺起來,老四問:“你在競賽班跟老師談戀愛,是真的嗎?”
陳憐:……
“沒有啊,”她說,“我記得班裡講過,我跟王朝和……”
“我知道。”老四說,“……你最好不要騙他。”
陳憐不明白老四的第一直覺,為什麼不是“此乃謠言”,而是“她在腳踏兩條船”。她最後說:“你管的太多了吧。他現在真的已經是我男朋友了。”真的已經有底氣了。再說她現在挽留他都來不及,哪裡想著騙他。
老四卻攥緊手說:“什麼叫我管得多,你那麼虛偽,本身就讓別人起疑。有些人天生就是壞種,新聞裡那些年紀輕輕殺……”她閉嘴了。
陳憐也能猜到她想說什麼,皺眉:“你不要什麼都扣我頭上。”她道,“你再說,我就真的壞給你看。”
也就一句沒什麼意義的威脅,老四卻真的沒說話了。陳憐驚訝自己到底給對方帶去了什麼心理陰影。但說實話,對“壞”這個詞她並不陌生,畢竟小伽以前也說她很壞。
……怎麼一個個的都說她壞。就算之前她確實做過錯事,但也已經改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去想。她需要煩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