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期中考試了,你能不能教我做點題呀。”她耷拉著嘴角,連同短發也搭在耳朵邊,幾天沒洗的樣子,“我真的不行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上課就是睜不開眼……呂剛講課怎麼這麼無聊……”
陳憐停頓片刻,看著對方:“行。”
老四一把歪進她的胳膊:“太好了小五!中午我請你吃麻辣燙吧!”
自軍訓結束,陳憐已很久沒和別人一起吃飯了。她習慣單獨吃飯後覺得方便,可以邊吃飯邊背單詞,食堂裡人多時一個人也好插空吃飯。
不過那天她們還是一起去吃了麻辣燙。陳憐在吃飯時沒能背單詞,而在教老四做題。
後來老四又找陳憐吃幾次中飯,她那份熱情讓陳憐不敢承擔拒絕的後果。吃飯時聊天,老四喜歡談天說地,陳憐就默默當好聽眾。老四從《鄉村愛情》聊到學校裡新出生的小貓,從都市秘聞到生活八卦,總是講得很帶入,聲情並茂,陳憐忍不住要笑。陳憐也是在這時才知道原來老四是因為老大最近在忙社團,沒時間和她吃飯,才來找自己。
原來不賴床二人組老二老三早早結隊,老大和老四現在也已經結隊了。
在短暫的吃驚後,她回想自己並不算是好相處的人,再加上這大半個學期幾乎沒呆在寢室,便覺得這個結果也很合理。
只是她面對著老四,嘴裡嚼著飯粒時,突然感覺仍是一個人在吃飯。
天氣已經冷下來。陳憐依然忙於積攢校園志願時數,在十字路口舉著寫有“安全駕駛”的標識牌,哆哆嗦嗦地站崗值日。
終於站好崗,她也來不及還標識牌,直接匆匆走進食堂。
晚上五點半是食堂的高峰期,陳憐掃一眼,發現只有近處——大門旁的雙人座位是空著的。這裡冷風時不時要從透明塑膠門簾的縫隙裡吹進來,激起人的寒戰。但陳憐沒管太多,把手裡的牌子擱在一處座位上就去買飯了。
她在站崗時就打算吃牛肉麵暖和腸胃,但還未走到視窗,就看見老大和老四也在那裡排隊說笑。她們略略側著身子,為的是即使一前一後站著,也要手挽手。
陳憐就掉頭去吃豬扒飯了。
排豬扒飯的人很多,隊伍以極緩慢的速度向前挪動,前面還傳來抱怨聲。長長的隊伍裡陳憐是最後一個,她感覺自己的心有些鼓脹得難受。
舍友相對於整個人生來說不算什麼,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抱什麼期待。她也不打算為了增加與她們相處的時間而放棄自己的作息。母親說得對,學習和前途更重要。
只是她有點寂寞。
……可這又如何呢。
她再次想起那個人,她高中的“朋友”。夢裡不斷的回憶,讓她在現實裡刻意去遺忘,因為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該虛偽地停在歉意中……可是對方總潛伏在某個角落。
她發現自己終究有些改變。無法再忍受一個人的生活,或許就是來自對方的懲罰。
恍恍惚惚地接過豬扒飯,刷飯卡的時候,她腦子裡跳出一個念頭:不如去談戀愛吧,消磨一下理智,隨便挑個順眼的就行。
然後她暗自好笑,端著飯朝餐桌走去。
大門邊的餐桌都滿了,她遠遠地望去,先找到自己佔位的標語牌,又發現那張桌上已坐了一個男生。
他裹著黑色的棉服,帽兜鑲一圈軟蓬蓬的絨邊,看上去很暖和。
陳憐遲疑片刻,繼續走去。她從來沒有和同齡的男生吃過飯。
在他背後站定,陳憐凝視那個男生腦袋上的發旋,抿唇,微微彎腰:“同學你好,這個位置我已經佔……”
對方轉過頭來。
陳憐條件反射地略略低下視線:“……我的牌子放在那裡。”
“啊,不好意思,陳憐,我剛才沒發現。”站起來的聲音。
……陳憐又抬頭看他的臉,沒想到正對上一雙眼睛。她不曾與另一個性別的同類生物這麼正視過,更何況面對的還是一雙大而黑的眼睛。
或許是因為溫和的氣質,又或許是因為他清秀卻不女性化的五官,給人一種渴望征服的慾望,像一絲若有若無的松柏香。陳憐望著望著,感覺自己似乎是其中之一。
周圍的人群,吵鬧聲,食物的氣味,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