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鳳吟不想回答葉畫任何不想回答的問題,他果然沒有回答,葉畫雖心有不甘,卻也是無可奈何。
到了傍晚,她們正要離開梅林之時,天氣突變,暴雨狂風,雨越下越大,葉畫,景蘇蟬和景子歸只有暫時留在了梅林。
夜深人靜時,葉桉和景蘇蟬都安然入睡,葉畫卻睡不著。
她怕自己輾轉反側吵醒了葉桉和景蘇蟬,便起了床,一個人走出屋子,呆呆的站在廊簷下聽雨聲。
時間過的這樣快,五年期限轉眼已過去了一年多,霆兒還那麼小,若孃親走了,他怎麼辦?
黑暗中,她抬眸看去,書房有一絲燭火透過薄薄的窗戶紙映照出來,她微有躊躇,想了想,還是冒著大雨朝著書房跑了過去。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一陣風雨灌入,吹動燭火左右搖曳。
裴鳳吟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她,燭火下,他的臉異常的蒼白,渾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絕之感,緩緩的,嘴角牽起一個無奈的笑。
“小畫,你還是這麼的不甘心。”
葉畫拭了拭發上雨水,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她來的不合時宜,可孃親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她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放棄。
她合上門,靜靜的走向他,像從前一般很是熟稔的為他倒了一杯溫度正好的梅花茶:“師……父,喝茶。”
“你?”他接過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盞,詫異的看著她,“原以為你再也不會叫我師父了。”
“其實我是真的叫不出口了,可不知為何一回到梅林,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從前。”她不等他請,自己就坐了下來,燭火在她瞳仁裡亂跳,她的心有些亂,她定一定心神道,“師父,你說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救我孃親?”
他頓了一頓,遲疑了片刻,眼中有流光閃過,他輕聲道:“我要你,可以嗎?”
“不,你是我師父。”
“我早就不是你的師父了。”
“你是故意的,故意不肯說,你恨我,恨鳳祈是不是?”
他呼吸一滯,看著她道:“敗了就是敗了,那是我自己的錯,我又何必再怨恨你們。”
“那你為何不肯救我孃親?”
“小畫,不是我不肯救,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救她。”雖是說謊,他卻說的十分鎮定,其實他有許多話想跟她說,只是她不願意聽罷了,他輕聲一笑,笑的苦澀,“小畫,當初我騙了你,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為何要騙你。”
“不……”葉畫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倘若連他都沒有辦法救孃親,那這個世上還有誰可以救孃親,她定定的看他,聲音微顫道,“你剛剛的話才是騙我的是不是?你不是不知道如何救,而是不肯救。”
“隨你怎麼想。”裴鳳吟曲起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輕輕叩擊著,默了一會,話鋒一轉道,“小畫,你知道我和子歸親如兄弟,就算不為了你,為了子歸我若有能力救你孃親,也會盡一份綿薄之力,所以,我從前騙了你,你孃親已無藥可救。”
無藥可救?葉畫的心陡然一落,她一直認為是他想報復她所以才不肯救孃親,可如今聽來,他的話不無道理,八哥肯定也找過他,難道孃親真的無藥可醫了?
因為心痛,她眉心蹙緊。
看著她痛苦的模樣,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不能說,當初那樣說,也只是和她做一個交易,因為他需要她的血才能生存下去。
他低垂下眼眸,濃長的羽睫覆在眼上,遮掩住他眼裡的不忍之色,他的心是不平靜的,從失敗之後,他一直都難以平靜下來,因為他到現在都不能接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
良久,他輕嘆一聲:“小畫,你不要再為你孃親的事來找我,沒有用的。”
“你好殘忍,當初給我希望,又親手將這希望毀滅。”她緊緊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誰對誰又不殘忍,小畫,你對我更加殘忍,不是嗎?”他沒有否認她的話,只深深看著她的眼睛,眼睛裡多了一種別樣的情緒,似愛又似恨,“我今天你對的殘忍,尚不及你給我十分之一。”
葉畫沒有再回答他的話,她知道於他而言,失了皇位,就如同失了他的性命一般,他想怎麼報復她,她都可以理解,卻不能原諒。
當初,他用孃親的性命換了她的血,現在他卻告訴她,他根本沒有辦法救孃親。
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在得到這個結果之前,她的心裡總歸還抱著一份希望,否則她今晚不會來找他,可現在,希望沒有了。
她回去要如何面對孃親,如何面對外公外婆,還有她的親弟弟霆兒。
緩緩的站起身來,她想要離開,忽然,眼前一黑,她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小畫……”
她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叫她,她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想推開他,可是她好累好累。
這些天以來,她為葉桉的失蹤而憂心,為了尋她,她日夜兼程趕到梅林,她的體力早已快透支完了,她就應該乖乖的在房間裡休息,她為什麼還要來找他,讓他毀了她救孃親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