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緊閉的殿門被兩個侍衛用力推開,一股灰塵之氣迎面撲來,當裴鳳祈走到裡面的時候,看到一盞幽暗燭火透出絲許亮光。
透過破碎的窗戶就可以看見康王正坐在輪椅上面揹著他,背挺的筆直,就算淪落至此,他也不會彎下自己的腰。
康王眼睛定定的看著那殘燭將要燃盡,滴下的燭油一點點凝結成團,他在想,或許他就是這隻將要燃盡的蠟燭。
皇兄寧可相信一個女人,也不願相信他。
是啊!皇兄何曾真正的相信過他,這麼多年,他是以自己的殘軀才換來了皇兄的信任,只可惜這種信任太過脆弱,經不起任何風浪。
又是“吱呀”一聲,屋門被人輕輕推開,燭火一晃,差點滅了,火苗在痛苦中掙扎,忽又燃起來。
“鳳祈,你怎麼來了?”
“九皇叔,我來看看你。”說完,裴鳳祈稟退眾人,傅出趕緊替他關好屋門,在屋外守著。
康王又看他一眼,頓了一下,眼神復又暗淡下來:“這件事,希望你不要讓頊兒知道。”
“非尋已經知道了。”裴鳳祈在康王對面坐了下來。
“什麼?”康王眸帶痛楚之色,“頊兒不是去了北燕嗎,如何這麼快就知道了?”
裴鳳祈嘆道:“若有人想遞訊息給他,還不簡單。”
康王臉色一凝,心頭生起一股寒意,焦慮道:“頊兒是個急性子,若他為了我闖入皇宮來,皇兄必然會重罰他,皇兄這是……”一聲嘆息無盡蒼涼,“他是疑了我們父子。”
“九皇叔,你放心,裴頊已經回去了,他託我過來看看你。”略頓一下,他看著康王的臉問道,“九皇叔,你為何要認罪?”
康王目光一跳,遲滯而猶豫的從裴鳳祈臉上劃過,垂眸默了默,嘆息一聲:“有罪自然要認。”
裴鳳祈看到他一雙拳頭緊緊握了起來,還有他的眼睛裡藏著一種痛苦的掙扎,分明他是被人陷害了,可為什麼他要認下這宗罪。
想當年金戈鐵馬,在沙場上叫敵人嚇破了肝膽的戰神裴世凌,什麼時候變成了這般模樣,若不是有著非同一般的苦衷,怎會叫他折腰認罪。
“我相信九皇叔你絕對不可能做下那樣的事,你是被人陷害的,是不是?”
康王的拳頭握的益的緊,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垂了頭,選擇沉默不語。
他目光精銳的看著他,話語雖然還算溫和,卻帶著一種逼人的氣勢,“畫兒本來是要陪我一起來的,只是太皇太后聽了你事急昏了過去。”
“什麼?”康王臉上閃過明顯的急痛,“太皇太后他有沒有事?”
“還好沒有大礙,畫兒這會子正留在福安宮照顧她。”他屈起手指放在唇上做出一個思考的神態,面色沉凝,又問道,“還有非尋為了九皇叔你差點闖入皇宮,九皇叔,你有沒有想過,究竟是誰蠱惑了非尋,又是誰故意讓太皇太后知道了這件事?”
康王面色一動,眼底閃過深深驚怒,卻還是沒有說話,只低頭靜靜思考,他在權衡,權衡裴鳳祈值不值得信任,權衡說出了真相,是不是會比現在付出更多的代價。
雖然頊兒跟太子關係極好,跟葉畫的關係更是情同親兄妹一般,可太子在溫和的外表下終究還懷著一顆狠決的心,他真的肯保全他的頊兒?
他曾經那樣的信任皇兄,到最後他的信任又換來了什麼?
在他內心掙扎的時候,裴鳳祈又緊接道:“九皇叔,你不肯說出真相,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想保全某個人。”
康王渾身一震,依舊睡眸不說話,握在拳頭裡的手指卻微微發抖。
“你是個鐵錚錚的漢子,能讓你揹負這樣的惡名,卻選擇沉默想要保全的人,除了非尋,我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這一句話,似乎觸到了康王頭上緊崩的某根神經,他豁然抬頭,臉上帶著一種不敢相信的震驚,他沒有想到裴鳳祈可以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他定定神思道:“鳳祈,你比你父皇還要精明。”
“九皇叔,並非我精明,而是我瞭解一個英雄的驕傲和悲涼,在這個世上,非尋是你最重要的人,你若不是為了他,何至於讓曦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給你的人生添上這樣不堪的汙點,你不說,我原不該逼你,只是九皇叔,你該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不是你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的。”
說到這裡,裴鳳祈平靜的臉色明顯沉冷了下來,他一字一句,句句敲擊在康王的心口。
“如今敵人的刀已懸在我們的頭頂,他們讓想你死,想讓太奶奶不得心安,想讓父皇和你反目成仇,甚至於還想陷東宮於危境,你不肯說出真相,以為自己可以保全了非尋,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父皇認定了你的罪,他又將如何對待非尋?”
康王無聲的再次垂下了頭,眼睛看著那支正在燃燒的殘燭,燭火隨風搖曳,即使在最後一刻也不願讓自己熄滅,就如他現在一般,掙扎著一種想要掙脫困境的希望,不到燃燒怠盡,怎能自己就讓心裡的火團熄滅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如今,他已無路可退,裴鳳祈說的很對,如果他認了罪,皇兄就會徹底否定了他的忠誠,而他的頊兒或許是為了他這個父王徹底和皇兄走到對立面,皇兄豈能容下頊兒。
民間已有民謠在傳唱,說什麼虎父無犬子,大曆又要出一個戰神。
他就算一死,也未必能保全頊兒。
如今除了太子和葉畫,誰還能值得他更加信任,他的頊兒對葉畫可是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