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轉頭看了看裴頊,笑眯眯的衝他招了招手道:“非尋,你過來。”
裴頊上前走了一步,皇帝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拍,深邃的眼底有暗流湧過,意味深長道:“這一年來,你真是讓朕刮目相看,朕從你身上看到了當年九弟的影子。”
裴頊撓撓腦袋,有些孩子氣的爽朗一笑。
幾人又是一番寒暄,表面上看上去熱絡非常。
雲英默默的看了裴頊一眼,眼中帶著一絲冰冷的異光,其實她與裴頊之間本無仇恨,可怨就怨在他是康王的兒子,如今康王已廢,獨有這一個兒子,她毀了他的兒子才會讓康王嚐到什麼叫失子之痛,就如她當初的喪父之痛。
是皇帝,是康王,聯手害死了他的父親,誅滅了她的九族,殺父之仇,滅族之恨不共戴天,她心裡在燃起一股濃烈仇恨的同時,又心轉悲涼,不知為何,過慣了行屍走肉的日子,她突然變得有些貪戀這樣鮮活的日子。
她,雲英,不是生來就願意做個行屍走肉。
她是個人,是個女人,她也想擁有平平靜靜的生活,可是這注定是不可得的奢望。
……
東宮
日似金光,風似暖煙,片片流光交織,落在人的臉上,身上,溫暖卻不刺目。
人頭攢動,歡笑聲一片。
景蘇蟬和怡寧兩人捧著酒罈子,逢人就誇獎:“來,太子哥哥你聞聞,這可是囡囡妹妹親手釀的硃砂醉,香不香?”
太子笑意暖暖:“香。”
“來,頊哥哥,你也聞聞,香不香?”
“香。”
“來,桃花……呃……該叫你嫂子了?”
裴頊咳了一聲道:“還未過門呢。”
白桃花伸手就往裴頊身上擊了一掌道:“裴郎,你真是膠柱鼓瑟的很。”說完,笑盈盈的看著景蘇蟬和怡寧拍拍胸脯道,“對,就叫我嫂子。”
兩人甜甜一笑,叫了聲:“嫂子聞聞香不香?”
“還是兩位妹妹說話最中聽。”白桃花笑的清脆而明朗,俯下身聞了聞,特別真誠的豎起了大拇指:“好香呀,怪道裴郎一直惦記著太子妃釀的硃砂醉,連我都想喝上一罈啦。”
裴頊無奈的一搖頭,衝著葉畫無奈的擺擺手,心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雖然母后和康王都是最開明的人,可至少也該把未婚妻子帶給母后瞧了,得到母后的認可才行。
葉畫看看裴頊,又看看白桃花,確實很相配,一開始她還擔憂白桃花這樣的性子太過直率張揚,又是個公主,恐張揚過頭就成了囂張跋扈,可經幾件事她方知,白桃花與絨絨姐一樣都是真性情的女子。
她拋卻北燕公主的身份,生死都要追隨裴頊,她的寅兒能得這樣的女子一生相守,她這做母親還能有什麼話說。
她笑著衝裴頊點了點頭,裴頊笑著吐了吐舌頭。
景蘇蟬和怡寧將酒從白桃花眼前一收,又繼續得意洋洋的炫耀。
“來,四哥,七哥你們聞聞,香不香?”
“香。”
“來,八哥,嘻嘻,不給你聞。”
景蘇蟬嘻嘻一笑,將怡寧往他身邊一推。
怡寧小臉立刻就紅了起來,垂著頭,撲扇著眼睛,將手裡的一罈酒遞到景子歸的面前,聲音細若蚊聲:“子歸哥哥,你聞聞,香不香?”
景子歸的情緒似乎還沒有恢復,臉上雖帶著笑,那笑卻淡到蒼白,他看了一眼這個打小就和絨絨打打鬧鬧的嬌貴公主,唇角一勾,勾出一個還算歡快的笑來,點頭道:“香。”
葉畫只搖頭無奈一笑,這兩位姐姐若不去賣東西真真可惜了,太能誇了,剛剛就誇了一圈,引得一群人勾著脖子嚥著口水的盯著她們手裡的兩壇酒。
只是看了半天,一口都沒喝到。
裴鳳祈坐在葉畫對面,眼睛始終不曾捨得移開,略顯消瘦的臉上帶著柔成春水的笑。
葉畫也看了他一眼,這些日子不見,他倒瘦了許多,人也黑了些,不過他的笑容沒變,還是這樣,讓人見之心生溫暖和安定。
“哎呀!你們女人真真麻煩,逗了這麼大一圈,一口酒都沒喝到!”
裴鳳鳴耐不住性子,霍的一下站起,伸手往桌上一拍,勾著眼睛,吞著口水,伸長脖子盯著景蘇蟬手裡的酒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