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言想到這裡,嚴肅開口,“慎言,至少那叛軍守將的家人還活著。”
兩婢女的表情似懂非懂,但都意識到自己的犯了錯,急忙向她道歉。
黎默言搖頭,“不必向我道歉,我沒有生氣。”
她說的是實話,這兩人不是認為殺敵將不對,只是覺得手段不該如此殘酷,她們也不知道瞿平青所經歷的事,由此感想其實不能說是錯,而且只有自身幸福的人,才會有餘力思考這個方面。
“我知道私下聊聊閑話正常,可這裡是楊城,你們初來乍到,還是盡量少說些,免得被管事抓到責罰。”
她這話意有所指,兩個婢女自然知道,果然她們神色肅穆不少,用力點點頭。
黎默言沖她們一笑,走出去沒兩步突然回頭,看向園子角落最高的那顆梅樹,上面空空蕩蕩,只剩下一樹白梅微微蕩漾,黎默言不由多看了兩眼,總覺剛才那上面有人。
她原本只是想在園子裡走一圈,因為婢女的話,朝後偏房走去,隨著靠近血腥味頓時濃烈起來,她到時這裡已經被清掃過,地面微微發濕,已經看不到血跡,地上只有三條麻袋,裡面裝著人形物體。
準備抬起麻袋的人看到她紛紛行禮,黎默言一揮手,讓他們不用在意她,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於是麻袋跟著被抬出去,就放在後門外的板車上。
她沒管這三具屍體會怎麼樣,卻注意到後門外聚集著人,她走出去一看,發現為首的竟然是位婦人,她披麻戴孝,臉上表情凝固如雕像,手中還抱著牌位,只是離得太遠,看不清上面的字,那婦人一雙眼死死盯住麻袋,最後竟露出一個快意的笑來。
也是因為這個笑,她雖然不認識對方,可能猜到他們的身份,應當是喬文月的遺孀。
直到板車駛動,婦人終於注意到她,領著一家老小對著她深深鞠躬,然後抱著牌位走了。
黎默言看著他們微微佝著的背,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的煩悶卻半點沒少,反而越積越多,幹脆從後門出去,沿著街道慢慢走著。
此處算是楊城最為繁華的街區,街上卻看不到多少人,她雖然安排了護衛隊巡街,也一直沒能遇到,她知道這不是護衛隊消極怠工,而是人手有限力有不逮。
手中的兵還是少了些。
黎默言的視線漫無目的亂轉,出神的時候不知道走到哪裡,竟來到一條滿是人家的巷子,此刻不少戶門前站著人,隨著她前進,不斷有人開門出來,還有一群群十來歲的少女跑出,擠在一塊盯著她看,人越來越多。
黎默言停下腳步,保護她的官差從暗處出現,擋在她四周,護著她往外面走。
她轉身時就瞧見來路站著一個女人,對方的長相十分柔和,身上的氣勢也不重,就連眼睛都是鄰家妹妹那般的下垂眼,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攔住了他們,官差警戒起來。
女人開口了,“大人,我們想要一個機會。”
她話音落下,那群擠在一起的女孩中,就有人快跑幾步,然後連連翻身,她的動作非常幹淨利落,一看就是刻苦練習過,剩下的女孩裡,有跟著翻身,還有轉著花槍木劍,甚至還有徒手劈磚的,都非常熟練。
說實話這樣的發展,就像是突然尬舞十分突兀,可看在黎默言眼中,就是一群人努力的人想要抓住機會,她一一掃過女孩們明亮不怯懦的雙眼問,“你們要這個機會做什麼?”
女孩的雙眼驟然亮起,那個女人說,“我們要保家殺敵。”
她話音落下,其他人就高舉起手喊,“殺,殺,殺!”
這個殺字一聲高過一聲,不斷有人被這個聲音吸引而來,他們卻沒有為這個詭異畫面感到疑惑,而是加入其中吶喊。
黎默言看出他們眼中燃燒著的仇恨,那是對楊城破的痛恨,是對親人被抓走充軍無能為力的仇恨,這股恨意是如此濃烈,要點燃一切。
什麼嘛,原來她的煩惱毫無意義。
黎默言笑了,“好,那就讓我們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