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以為是有人不小心撞到,結果又拍了拍,他下意識扭頭,不用對方開口,他就瞧見一披麻戴孝的少年用麻繩拖著一口沉重的棺材走來。
王善心中一驚,急忙讓開路。
那少年就從這條空隙中穿過,將棺材拖到臨時公堂前,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直挺挺跪倒在地,無聲推開旁邊的棺槨,露出其中一具白骨。
這個舉動將附近的人嚇了一跳,本能發出驚呼,可很快又都壓抑住,定定注視著那棺材白骨和少年,雖然這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可視線沉沉重如山嶽,就這麼一直鎖在趙金隅身上。
一些站在趙金隅身後的百姓承受不住這目光,紛紛偏開頭去,不和這少年對視。
王善聽到人小聲說。
“這少年名叫馬泰,棺槨裡的人是他唯一的哥哥,這馬兄弟命苦啊,父母早早去了,只剩一對兄弟相依為命,沒想到弟弟十三歲生辰時,哥哥割了些肉給他過生,半道卻叫人害了……”
王善只是聽著,都覺得這馬泰命太苦,唯一的哥哥甚至是死在他生辰,還死在為他慶生而買的肉上,事情是因這而起,他只是這樣一想,都覺十分痛苦,難怪對方有如此大的怨氣恨意。
趙金隅見到這名叫馬泰的少年,原本是想將他扶起,可他瞧見對方那個眼神,就知道這少年不會站起,除非水落石出,他哥能得以昭雪。
趙金隅閉了閉眼,又等了一會,確定來的人差不多,就不再等下去,拿起驚堂木一拍,頓時清亮的響聲,叫所有人都精神振奮。
“安靜安靜,要開始了。”
“終於開始了。”
人們朝前探出頭,想看這位趙大人第一個要判的是什麼案子,應該是普通好破的小案吧,結果就聽到那位大人字正腔圓道,“發生在去年三月十三晚上六時左右,從城中歸來的馬開途徑落雁坡……”
眾人本來還在疑惑,後來聽到‘正巧有人途徑落雁坡,聽聞呼救聲,發現死去的馬開’,立刻懂了這位大人在唸卷宗。
而這時其中記載的兩位經過落雁坡的路人已受召而來,皆是兩個中年男人,他們一個是鐵匠,一個是普通的農戶。
趙金隅對著那農戶開口,“將你當時聽到的動靜細細道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九個多月,可農戶得知那時有人被刺死,心中驚駭後怕,所以對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聽到大人問話,他毫不遲疑開口。
“小、小民與馬開是同村人,那日正從落雁坡未回家,經過坡前時,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林中傳來叮叮脆響,隱約聽到有人呼救,嗓音很是耳熟,這才壯著膽子前往探查,之後,之後瞧見馬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已是沒了氣息。”
農戶語中帶上恐懼,“我十分害怕,往回跑時正撞上孫鐵匠,他帶著我重新去看了馬開,就瞧見對方的胸膛破開一個大洞,源源不斷的血流出,將四周染紅,我還是頭次知道人身體中有這麼多血……”
眾人想象那個畫面,皆是出了一層白毛汗,足以想象出當時兇險的畫面。
趙金隅點頭,表示自己知道,轉而問起孫鐵匠,“你也是聽到呼聲前來探查的?”
孫鐵匠開口:“是大人,當時情況就如馬農戶所說,我們到時馬開已經死了,我還曾經抱起他檢視過,因此身上沾了不少血。”
趙金隅又問,“荒郊野嶺時間已晚,聽到有人求救,馬農戶是因同村人才壯著膽子上前檢視,你又是為了什麼?”
聽到這句話,一些敏銳的人神色變了,是啊,呼救就說明有危險,跑都來不及,無親無故又怎麼會去多看。
這一句話就叫孫鐵匠後背生出冷汗,好在這個問題,他之前也被問過,所以答起來很是順暢,“小、小人雖只是鐵匠,卻十分嚮往書中的俠氣,當時聽聞呼救聲,腦子一熱就跑了過去,沒想那麼多。”
趙金隅沒說信還是不信,同樣只是點點頭,又問起別的,“你那時帶的匕首,此刻在何 處?”
孫鐵匠一僵:“大人說笑,我那時根本沒帶匕首啊。”
他朝馬農戶看去,後者也說,“是啊大人,當時他身上沒有匕首。”
趙金隅算算時間,訊息百姓思考得差不多,該直接結案了,“你那時聽到的叮叮聲,就是孫鐵匠拔出匕首,不小心撞到石頭的動靜,”
他不等孫鐵匠反駁繼續說,“看馬開屍骨心口處的那根肋骨,是不是泛起點點銀白?”
眾人紛紛朝那具白骨看去,果然瞧見點點銀白,要不是今天日頭正好,銀色會反光,否則難以看清楚。
“真的有?”
“這是什麼?怎麼正好在斷骨處?”
趙金隅繼續說,“柳城之前出了一起妖魔潛入的事,說是鐵匠司有一叫做鐵秀雲的女鐵匠其實是妖魔所化。”
“啊,這件事我知道,鬧得還挺大的,當時我家還有那妖魔打的農具,最後被官家收走。”
“對對,我想起來了,那鐵秀雲所打的鐵器,同樣會發銀,就如這斷骨一樣。”
“難道人是鐵秀雲殺的?”
“笨,是兇器由鐵秀雲所打才對。”
“我記得那位妖魔平日是司所所打鐵器,都是各種農具,鋤頭斧頭倒是鋒利,可直接刺穿人心口,難道是割草的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