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面露悲傷,無言的沉默,像是最刺骨的寒風,吹散他們的活氣,沒人再開口,王善不知道說啥,在懷裡的饅頭只剩下一點餘溫時,他決定不想了,以後的事他想不了,只能先把眼前過好。
王善將饅頭掏出來,一口用力咬下,雖然溫饅頭沒熱的好吃,可往日他也是先用饅頭的熱度,先暖和身體,叫僵硬的手腳活動開,然後才開吃,只是這一口叫他愣住,難以置信望著饅頭,再嘗試咬了一口,眼睛慢慢睜大。
“鹹的!”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隨後越來越多的嗓音響起。
“真是鹹的。”
“有鹽,裡面加了鹽。”
“我就說和叛軍沒關系!”
那個叫做大豐的男人一連啃了三口,感受嘴巴裡傳來的鹹味,突然抓著頭發爆發出一陣低咆,抓著饅頭又是幾大口下肚。
既然饅頭又能加鹽,那說明這件事和叛軍沒關系, 他們柳城也不會割給叛軍,眾人瞧見活下去的希望,只覺沉甸甸的壓力消失一空,連陰著的賊老天都沒那麼冷了,他們抹抹臉,收拾好自己積極走向柴堆,開始忙活今日的活。
等中午休憩的時候,王善不放心兒女準備趕回去瞧瞧,結果卻在路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黎大人——”
黎默言轉過頭,沒想到在柳城還會有人喊她,這裡應該沒有認識她的人吧,黎默言扭頭就見是個年輕漢子,認真回憶還是沒能想起這是誰,對王善這個名字也沒記憶,剛想問他有什麼事,附近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朝這邊望過來。
“黎大人?”
“還真是黎大人!”
“是她,一定是她,雖然上次穿著白衣,這次是黑色,但我記得很清楚,這就是黎大人沒錯。”
居然有這麼多人認識自己?
黎默言感到震驚,雖然附近圍觀的百姓裡頭,一臉不解的佔大多數,可隨著那些喊著她名字的人小聲解釋,那些人很快露出恍然之色,同樣滿臉熱切地望著她。
“黎大人!”
最先喊破她身份的王善沖到黎默言面前,被對方的護衛擋下,王善也不在意,黎大人如此心善,自是需要多加保護,他在身上一陣摸索,沒發現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頓時變得侷促,也不知如何開口。
黎默言發現這點,主動詢問,“是找我有什麼事嗎,不急慢慢說。”
聽到這話,王善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找大人道謝的,“謝謝,謝謝……”
王善從來沒發現自己的語言竟如此匱乏,除了謝謝什麼都說不出來,可想到當時絕處逢生的喜悅,以及即將餓死時的絕望恐懼,種種情緒湧上心頭,他忽然一把抱住攔住他的護衛嚎啕大哭。
“這……”
王年華顯然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竟一時不知該將人推開,還是叫他別哭,就這麼一愣神,對方眼眶中已經流出大滴大滴的眼珠,見人實在哭得傷心,王年華只能一邊拍著對方的背安慰,一邊用力拖住對方脫力往地上躺的身體,防止人摔倒地上,難得顯得有兩分狼狽。
旁邊的劉雲峰還在慶幸王頭離人更近,不然此刻被人抱住哭的就是他,自己可應對不來如此煽情的事,結果念頭剛冒出來,一隻胳膊就被人抓住,隨後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他預感不好地扭頭,就瞧見一老者邊哭邊往地上跪,劉雲峰急忙拉住老人。
這老人頭發雪白,被人這麼一跪,他怕是這輩子都長不高了。
越來越多的人圍聚過來,他們都是聽說之前販米的黎大人在,特意放下手裡的事趕過來的,那五日賣的米,救了城裡不少人的命,對於這樣的救命之恩,他們這輩子都忘不了。
黎默言之前賣便宜的米,只是因為她想賣,主打一個她高興,怕自己良心不安難受,說白了還是服務自己,並沒有多高尚,說實話在柳城賣的價格,其實不算便宜,柳城的百姓卻記了這麼久,並對此如此感激,對她的觸動很大。
黎默言望著視野中一張張真情流留的臉,人哭起來不太好看,可對方傳達而來的真摯感情,卻像是一團團滾燙的火焰,燙得她手指捲曲,整個人就如泡在溫水,開心高興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升起。
沒有人不喜歡被感謝,都是喜歡善意的,望著對方的笑臉,黎默言的嘴角不自覺勾起,忽然慶幸之前自己那麼做,也能給別人帶來便利和好處。
柳城的百姓不光是語言上感激,他們還盡可能將自己有的好東西送給她,不一會官差身上就掛滿各種雜貨,有串起的大蒜辣椒,自己做的麻衣草鞋,還有各種花種菜籽,總之零零碎碎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