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言看向官差。
後者咳嗽一聲,“這家夥狀態太差,我怕人死在半路,做主給他一塊骨頭肉。”
另外一個官差連忙表現自己,“頭套也是,我怕他不懷好意,記住村子內部地形,特意擋住他的視線。”
黎默言點頭,“你們處理得對。”
官差得到誇獎便挺起胸膛,就知道大人明察秋毫,不會因這點小事怪罪自己。
黎默言也不著急,趁那個叫做巴蒙的家夥心思都在吃上時,她打量對方,說起來這個名字十分異域風情啊,和她之前見過的風格都不一樣,對方臉上滿是絡腮胡,加上蓬亂的頭發,以及不知被什麼撕過,直接露出後背的條狀衣服,就跟野人似得,瞧著委實不像探子。
畢竟哪有探子真打算把自己餓死的?
不過也有可能是苦肉計。
等巴蒙肉骨頭吃得差不多,黎默言也不著急開口,這名大鬍子的表情從鎮定,逐漸變得狐疑忐忑,最後還是他自己沒忍住,率先開口道,“尊敬的金花,您就是這裡的頭吧?”
說著他右手握拳,按在心口對她鞠躬。
黎默言沒說是或者不是,而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巴蒙開口道,“我叫楊立世。”
黎默言:“沒有一句實話,帶他跟我走。”
只是稍稍試探,這個家夥就露餡了,雖然對她的好感度是不喜歡也不厭惡,可既然不打算說實話,還是帶到趙金隅面前,有對方的天賦在,就不難分辨巴蒙的話是真是假,她懶得繞彎子。
巴蒙大驚失色,沒想到只是一句話的工夫,連你來我往的試探都沒有,對方就直接認定他的名字是假的,把他帶走了,這是什麼路數啊,等換了一個新的地方,他就聽到一個含笑的男音。
巴矇眼皮子一跳,直覺這人極難對付,他大喊起來,“你們要做什麼?我身上的東西,你只管拿走,不要傷害我!”
那個年輕男人平淡道,“你這樣說,是因為真正重要的東西不在身上。”
巴蒙哽住。
他腦子飛速運轉,“你、你說什麼,我要是能有稀罕東西,還能淪落至此?”
兩名官差認為他說的在理,可趙金隅卻說起一件不相幹的事,“你其實只有十八歲吧。”
官差們一愣,等等,這人的樣子說四十都有人信,竟然才十八歲嗎,再看那個楊立世的神態動作,還真叫趙金隅說對了。
巴蒙心神俱震,這種資訊是如何看出來的,動作習慣,還是話語的音色,面板的紋路光澤,還是身體的其他特徵表現?
黎默言望著已經開始方寸大亂的巴蒙,就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果然之後趙金隅的每個問題,都直擊巴蒙心理防禦的脆弱之處,將這人打得節節敗退,將完整的訊息問了出來。
“所以這是大澤西邊的巴族人,他們的神木名為紅,流出的樹脂殷紅如血,號稱天下最美的紅色,嗅之還有異香浮動,天子寵妃喜之愛之,欲取紅脂做口脂,天子便下令砍伐紅上貢朝廷,巴族人抗旨,天子便派出駐軍將巴族屠盡,他帶著種子出逃,卻被妖鷹抓住,最後掉在我們後山。”
這麼巧啊,看來這就是山河令送來的染料了,不過被怪物抓住,居然只是衣服破了,身上沒有抓出傷口,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官差握緊拳頭,“只是為一抹口脂,就殺死一個部族,這、這……”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詞語,只有胸膛因為憤怒不斷起伏。
巴蒙的秘密被挖掘出來,他幹脆破罐子破摔喊,“紅已經被我毀去,我們巴族人即使流幹最後一滴血,也不叫敵人得償所願!”
大概是見過天河國天子做的糟心事太多,這件事雖然依舊讓人憤慨,但黎默言已經能夠平靜面對了,她聽到巴蒙的話就說,“放心,我也討厭天河國的天子,能給他添堵我很開心。”
巴蒙再次哽住,他後面還有很多話,甚至為保住紅最後的種子,準備一頭撞死,正隔著麻布努力辨別四周環境時,此地的頭就說出這麼一番大逆不道的話,難道對方也恨天河國的天子?
他剛一放鬆,又擔心對方是欺騙自己,然後頭上的麻袋就被摘去,一隻手伸到自己面前,“這裡是私人領土星光村,我們重新把紅種出來吧。”
她果然還是貪圖紅!
巴蒙剛要拒絕,就瞧見那個領主看向旁邊,緊接著一道熟悉可怕的聲音響起,“紅的種子應當藏在後山,就是他被逮住的附近。”
黃二流不想再跑一趟,正要偷偷往後縮,就瞄見巴蒙,哪怕是隔著濃密的鬍子,都擋不住他臉上的絕望,他忍不住喊,“你這也太好詐了吧!”
黎默言:“正好你熟,去跑一趟。”
黃二流:“……是。”